第70章 深海
仍旧无人接听，方无尽看着车外，随着夕阳西下，夜色很快就弥漫开来，车水马龙之间电动车引缝插针地拥挤着，下班路上，所有人都是步履匆匆低垂着头向前走着，看着看着，方无尽忽然就不那么着急了。
烟火人家，他的师傅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人类，而且这么多年来，即使他师父和他不同，长袖善舞但真正能被他师傅称为朋友的却少之又少，理性想来，不是所有的能人异士都是有害的不是吗？
不过是未知令人平生畏惧罢了，他师傅的朋友比起他来，可能相处的时间更久，师傅也更了解，更信任，自己跟师傅手底下其他徒弟不一样，自己是跟着师傅长大的，但凡有一丝不好的，师傅都不会让自己冒险。
当初师傅敢放手让自己孤身前来，肯定是十分相信那位朋友的人品的，或许他真的有普通人类不该有的能力，但这也不是该去怀疑的原因，他也没做什么错事，只是做了个鬼脸，吓唬了一下袁天一罢了，并未伤害，这么想来，方无尽吊了一天的心，终于是稍微往下放了放。
只是不知道师傅最近在忙什么，研究所最近应该没什么研究的项目啊，为何不接电话……
“……嘟，歪？无尽？”
正寻思着，突然电话就接通了，方无尽人也是愣了一下，为了避免连续拨打太多次被师父担心，他时隔十分钟才又打了第二次，本来以为打不通，但没想到最后几声竟然接通了，方无尽毫无准备，只磕磕绊绊回了一句：
“师傅……”
“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刚才看你打了一个我正好去档案室拿东西了没带手机，怎么了？”
“嗯……哦，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我下班早想去接你下班，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点菜回家吃饭吧。”
电流的穿梭让声音有些失真，方无尽临时想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方算山也没想到方无尽竟然要去他家，虽然之前确实说了让他常回家看看，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么快，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天帝渊，刚答应了一块吃饭，一边徒弟一边朋友，难啊……
“嗯…下班早好啊……哈哈……”
两边都做贼心虚，没发现语言中的漏洞，这边天帝渊一脸催促地挑着眉示意方算山赶紧结束电话去吃饭！方算山却心里流泪，妈的，我徒弟做的饭！呜呜呜！
这边方算山还在找两全的方法，而方无尽终于发现他师傅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就改了口：
“师傅，你有事的话我改天再去也可以。”
“嗯嗯，好的，我正好和朋友约了饭，改天吧。”
呜呜呜，他徒弟太善解人意了，可是为师不想有事啊啊啊！！！我想吃你做的饭！！
“那我就不过去了，师傅你玩得开心。”
“嗯嗯，拜拜，宝贝徒弟！”
不要啊啊啊啊啊！！可恶的天帝渊！！以后再也不和你出去吃饭了！！
一旁等待良久的天帝渊一脸不耐地看着方算山眼睛跟抽搐了似的瞪他，不知所谓，拐了拐肩膀又往美食街走了几步，想着一会儿是吃烤肉还是涮火锅，刚走两步就被扣了电话的方算山拽住，回头一看，好家伙，一脸阴沉像是要吃人，天帝渊有点疑惑，迟疑地询问：
“难道你想吃川菜？”
“滚！”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天帝渊脾气也上来了，两个长得俊美的盛年帅哥站在街边就这么你打我一下，我扯你一下地吵了起来，围观路人纷纷露出姨母笑。
拿出手机偷偷拍照，却看到一身黑的那个帅叔叔吵架间隙回头瞅了一眼，那眼神，路人纷纷又收起了自己的手机赶紧跑路了。
“哎……”
“干什嘛！”
“吵都吵了，还怕别人看笑话啊，都多大年纪了，幼稚不幼稚。”
“哼！”
已经转移注意力的众人没有看到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位帅叔叔，又握手言欢肩并肩跑进一间门脸很古朴的小店中，两个身影刚进去，小店就消失了，只剩一家汉堡店还亮着广告灯。
“嘟嘟嘟——”
电话通得很突然，扣得也很突然，方无尽看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感觉师傅最后几句话有些咬牙切齿呢？是我的错觉吧，看样子师傅没什么事，本来也就是想确认一下安危，如今车停在研究所门口，方无尽也就顺道下车了，也很久没来了，进去看看吧。
“叮——身份验证成功，欢迎您，高级研究员方无尽先生。”
许久没走过的通道竟然那么陌生，明明工作了几年的场所，抬眼一看，全是新鲜感，以前实习上下班工作，都是为了研究，从未认真看过他待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心境改变了，方无尽看待事物的心也变了。
看到路过的同事，他不再视而不见，而是点头示意，起初好多人都会被吓到，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和他打招呼，他也礼貌回应，如此想来，或许是他从前太过封闭自己，导致就算有人想要接近，也会被挡在门外。
看着不管是否发自内心的笑，方无尽心里终于释然了一些，管那么多呢，自己如何待世只需管好自己就好了，从来都不是为了那些回应是否真诚而影响自己的处世之道，只要自己想那么做才那么做不就好了？
“方老师，好久不见来找方教授的吗？他今天没有在哦，你可能要跑空一趟了。”
方无尽听到这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他看向和他说话的人，不是太眼熟，可能是自家师傅手底项目组的成员，比较熟悉他。
“嗯？他今天没来上班？”
“是哦，也不止今天，他好几天没来上班了，您不知道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有一周左右了吧，嗯，好像就是从上周末开始的。”
看着方无尽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搭话的人不由自主地就认真回想起来。
方算山明明前两天吃饭的时候还说自己要上班，怎么可能好几天没上班了，他的师傅为什么要骗他，方无尽不知道，但是他本来放下的心又被提溜起来了。
“嗯……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上周末下班的时候看到方教授上了一辆黑色系的车，车牌号不清楚，但是看车型有点像警方公务人员会用的公务车。”
不知是不是被方无尽满脸的担忧吓着了，说话的人下意识回想了更多的细节给方无尽，又不是判案子，怎么是这样的氛围感，着实有些喘不过气来，说完也没等方无尽回应，赶紧就找借口溜了。
心里还感叹，果然不该跟方无尽搭讪的，本以为能好好说话，果然还是不行，那模样，令人恐惧。
“师傅，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方无尽听了别人的描述，瞬间就把接走师傅的人和那位局长联系了起来，他小时候从未见到过师傅请朋友回家玩，但是他知道师傅有一个很好很好非常交心的知己，自己也很羡慕，但是长这么大却从未见过。
不怪他往这上面怀疑，或许，师傅一直以来瞒着自己一个很大的秘密，跟这位朋友有关，而且，他突然惊觉，他的师傅好像这么多年以来，自长大以后，便再也没有老过，十几年了，怎么会面貌还像二十几岁一般，再怎么保养好都不正常吧，自己怎么才发现这一点？
发觉这一点后，方无尽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即使那是他的师傅，他也控制不住想要害怕逃离，这跟他知道袁天一不是人的时候不一样，一个是素昧平生，一个是看着自己长大，哪个更令人恐惧，当然是发现自己最亲近的人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当中那样，最为恐惧。
“冷静，冷静！”
方无尽竭力想要冷静下来，他不受控地想象着，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开始恍惚，这种感觉他之前从未体会过，像是要飘出身体，脑子里越来越混乱，研究所来来往往的人影逐渐模糊，他听到有人惊呼，却什么反应都做不了，下一秒便陷入了黑暗。
“他的精神压力太大，最近建议休养一段时间，不适合做太费脑力的工作，而且，不知道的是不是我看错了，他似乎精神方面有些问题，不该不太明显，建议找专业医生诊断一下……”
方无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能感触到外界，凌乱的脚步，医生的细语，推车，器械的电流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褶皱的床单，所有的一切他都能感受到，但是他睁不开眼，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他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深海溺水的人，周围的一切都是窒息的，毫无声息的黑暗，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你想看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