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案夜色下的星辰花
原本应该在正中央的淡黄色花蕊被一具涂满颜料的畸形男尸所代替,从方无尽所站的角度来看,偌大的地板上俨然画了一幅完美的作品,站在这里是观赏的最佳角度,欣赏者能完完全全地阅览到整个画面。
躺在地上的男人整个身体除了躯干还看得出属于人之外,头颅、四肢、甚至手和脚都从关节处被整齐地卸了下来,只是为了能更好的描绘出一朵花花蕊蜜枝的流畅走向。
不知什么原因,一点血液都没有玷污到花的颜料上面,就好像这个人身体里原本就没有一滴血,支离破散的身体和男人歪斜头颅上幸福的微笑格格不入,就好像男人死之前经历的并不是地狱而是天堂。
方无尽看着男人脸上的表情想着过往案例,神经毒素或者某类d品摄入过量都有可能导致面部肌肉拉伸,“天使的微笑”曾经风靡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变态手法,虽然手段依旧残忍,但比起第一案,境無的犯案手法又升级了。
不再是单纯的血腥作画,从保持肢体的完整进化到为了完美作品进行肢解,境無整个人的心理完全没有对于犯案的芥蒂,一切出发点只是为了作品,又加入一些在黑暗中也会撒发荧光的油彩,增添了氛围的神秘感。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一般喜欢对尸体进行调整的杀人狂出于对尸体完全的掌控力,不会愿意利用药物手段改变尸体状态,这就像是被介入一般,无法容忍,但是从境無的手里并未展现丝毫迟疑,甚至面部的微笑还被当成主题的一部分,难道是为了整体相感,无所谓手段?
先前燃起的兴奋,终于被理智取代,一股恶寒从脚底升起,不管变态杀人犯如何变态,他们都有自己执着的底线去遵守,可是境無并未表现任何底线,似乎怎样都无所谓,疯狂至极。
方无尽不得不佩服这个与他共用一个身体的变态,手段如此残忍,仿佛只是把眼前这具男尸完完全全当做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随自己的意念,任意摆弄,直到制作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艺术品。
方无尽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每一个步骤,清晰的画面让他胃里一阵翻滚,由于实物就在眼前让幻想更为真实,想要呕吐的欲望快要抑制不住。
挪动着脚离开了地板上那一朵悄然绽放的星辰花,摆了摆手,将鼻翼前萦绕的厚重刺鼻的油彩味驱散开,转了转熏的头昏脑涨的脑袋,垂下了眼。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身上肯定不会是白天穿的那套讲学西装,可是,映入眼帘的这一身实在是有辱斯文,浑身上下竟然只穿着一件白色半透明纱制衬衫,方无尽额角青筋一跳。
虽然和自己判断的一样,境無肯定会穿一套特立独行的衣物,可是这粗糙的料子和一点美感也没有的设计实在无法想象是他会穿的,这不符合人物形象。
并且伴随着自己动作的摆动,镂空的网格状垮领上衣摩擦着身上的皮肤和胸前某个敏感的地方,异样的痛痒感让方无尽忍不住蹩了蹩眉,难道自己侧写错了?境無只是喜欢刺激?只披着一块破布的感觉并不好受。
方无尽无暇再顾及心心念念的研究,身上仅仅穿着一件长款衬衫,底下垂着的流苏边,才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稍微一动就漏出里面的肌肤,要不是还穿着一条遮羞的内裤,方无尽这么个老学究怕是要羞死在这。
可是除此之外,身上便不着他物,尽管这里只有一个死人,不会有人看到,方无尽还是急切的想要换掉这身挑战底线的衣物。
脑袋里想着万一袁天一再像上次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一样出现在这里,看到自己这幅样子,方无尽整张脸都\"轰\"的一声变成了红色炸弹,下一秒就要爆了的那种。
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凭借着黑暗里的荧光勉强撇到一边黑白相间的现代感沙发上似乎有一件白色长款浴衣被扔在上面。
绕过被当作画架的空旷地板,几步跨到沙发旁边,一把拽过浴衣的一角披在身上,瞬间一股凉意从接触到的皮肤上弥漫到骨子里,浴衣是湿的,可是此时的方无尽没别的选择。
做贼似的在浴衣的遮掩下小心翼翼地脱下令人羞愧的衣物,迅速地将只穿了内裤光溜溜的身体套进浴衣里,细细绑好内里的丝绸腰带,才将外层的宽腰带规规矩矩地系好,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太过分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么一身虽然仍然有违方无尽斯文人的本性,但是比刚才那一套可是好的太多了,虽然浑身冰凉凉的不是很舒服,但是一解决暴路狂的问题,方无尽的心又扑到了研究上去了。
这种难得的特殊案例,方无尽一分都不想错地想要好好研究研究,尤其是趁现在没人,而且刚才换衣时又发现一点,自己身上并未沾染任何油彩或者血渍,十分干净,这意味着这场杀人案的时间持续地很长,因此他需要判断一下现在究竟是几时几刻。
方无尽最后拽了一下衣领确定不会漏多余的皮肤才重又打探起这幢比一般民居还要大的多的客厅格局。
中间空旷的大面积场地的地砖看起来像是特制的,与四周的地板材质不一样,在现有的绘画范围外的地面上还残留了一层不明显的油彩痕迹,看来中间这块地方之前应该是经常被当作画板来进行创作的。
方无尽仔细一看,沙发虽然是不规则现代格调,但是铺在上面的毯子却是相差千里的波西米亚风格的,正对着的一面墙上,画着一幅巨大的美人图,周围一面窗户都没有,全是墙。
方无尽本来以为自己呆的是客厅,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可惜实在是太黑了,墙上面的人脸看不太清,只能从长发如瀑和身穿的衣物看出应该是一个古代美人的样子,作为一名理科生,他的言语十分匮乏,不知该如何形容,但是确实挺好看的。
方无尽伸手触摸了一下墙壁,发现这层墙似乎是新刷的,离得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漆味,估计这幅美人图刚画完还没一周,方无尽心想大概是主人喜欢把整个家当成画板吧,也就没多想。
再次环绕一周,发现实在是看不清,这里的穹顶似乎有些高,而四周又黑压压地完全看不出高处有什么,四周都是墙,挂满了数不清的画作,没有什么能指示当前时间的器物,也没有窗户,严丝合缝地,油彩味越发浓烈,方无尽感到一阵晕眩。
大概是油彩中有毒气体挥发,不能再待下去了,他需要赶紧找地方出去,但出去之前他还需要确定一点。
随即转身就奔杀人现场走去,路过茶几的时候拖拉到茶几上的腰带一端带掉了一把雕刻刀,方无尽弯腰捡起的一刹那感觉到手上传来了熟悉的粘稠感,整个人都愣住了,手立刻就松了劲,任凭刀子掉到地摊上,呼吸都屏住地僵硬着走回了沙发旁。
木然的站定了一会儿,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窒息的眩晕感让方无尽突然对整个杀人现场感到迟来的害怕,方无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是,哪有那么容易。
粘稠感还黏在手上,本来想要好好观察观察,为研究收集一些素材的,现在却只想赶紧回家,把手洗干净,心理暗示已经无法再抑制住他对夜晚孤身一人在尸体旁的恐惧,尤其是当他彻底发觉无论怎么把境無想成另一个人,这个死尸都是经由他的手变成这样的。
再怎么坚强的人,也有害怕的权利。
于是方无尽不再抑制自己,颤抖着将没被血液脏了的右手举到眼前,自从上一次契约融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看到它出现过,那次通讯也只是出来了一个投影,他不知该怎么办只想要袁天一赶紧出现。
使劲的将沾了血的左手远离身体,焦急的看着空白的右手掌心,方无尽像是失了智一般陷入无措,该怎么叫袁天一?直接叫名字吗?和上次一样吗?需要什么咒语之类的吗?能叫到真人吗?
试探性地小声冲手掌心念了几遍袁天一的名字,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那个不正经的身影出现,整个屋子还是空荡荡的,连自己的呼吸都像是被无限放大。
一向理智的自己,眼中竟泛起雾来,透过模糊的视线,方无尽觉得地上的尸体就像是活了过来,一动一动的,再也受不了这种恐怖的气氛,声音逐渐增强,大到袁天一的名字在整个空间回荡:
\"袁天一!袁天一!袁天一!你在哪?袁天一!\"
喊到最后,就像是泄了洪的闸门,再也止不住,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丢了平时那般得体,撕心裂肺的样子让旁人看了都觉得心疼,终于明白袁天一似乎听不到,渐渐止了声。
安静下来的屋子,只剩方无尽自己一个人的喘气声,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不知为什么,方无尽觉得没有得到袁天一的回应,很委屈,说好的随叫随到,都是骗人的,小声的喃喃着:
\"袁天一你个大骗子……\"
\"哎,不是,我怎么就成大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