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消失的孩童(上)
静谧的黑暗仿佛是化不开的浓墨,四周没有一丝光线穿透进来,只能听见偶尔从地面上传来的丝竹之音,谁能知道这丛小小的竹林将这华丽的景园分割成了两半,一半高朋满座杯觥交错,一半人祸禽灾死气沉沉,只有那干枯竹叶上落下的点点血迹昭示着当时残忍。
一只脚从假山后伸了出来,它在满是枯叶的地面擦了擦,那落在叶面上的血迹便再也没有了踪迹,徒留晃动间留下的丝丝香气,风一吹便散了。
“恩~”
浑身的疼痛让邢柯感觉呼吸都在颤抖,他想用手摸摸自己冰凉的后背,却发现右手失去了知觉。
“林耀祖下手真黑啊,疼死小爷我了,待我出去,非让大哥阴死这个卑鄙小人。”
说着,他努力单手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他需要坐起来看看四周的情况。
哥哥说过,一切畅想的前提是活着,他要活着。
“啊啊啊啊啊”刺耳的尖叫声划破漆黑的环境,引得周边响起了一阵扑簌簌的响声,像翅膀的扇动声,又像是进食的咀嚼声,引得人不禁汗毛倒立,头皮发麻。
“凸(艹皿艹 )草”邢柯低咒一声,向声音处滚了过去。
顺着声音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别叫别叫是我,一会儿别把什么不该来的喊来了。”
许是无边的黑暗放大了人心中无限的恐惧。 男孩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因为突如其来的触碰产生了抗拒的心理,他一口咬住了邢柯的手,坚硬的牙齿瞬间刺破邢柯的皮肉。
“斯!啊!”邢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叫出一声。
“冷静点是我,刚刚救你的那个。我乃护国大将军家二子,邢柯。我不是坏人。我大哥很厉害的,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你不要怕”
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孩童渐渐冷静下来,他用舌头舔了舔嘴里咬着东西,软软的,热热的,透着一股血腥味儿,反应过来是什么后,他吓得连忙后退。但后退时,手掌一个撑空,向后摔去。
“啊”又是一声大叫。
“我的祖宗,你别叫了啊!”听着黑暗里再次响起的沙沙声,邢柯低吼着,赶紧扑过去再次捂住他的嘴巴。
黑暗里两人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迟缓。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那扑簌簌的声响终于归为平静。
“那是什么?”
小孩抓着邢柯的手,害怕的而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知道的话就不怕了。”邢柯说着,又像小孩身边移了移,对着小孩儿的耳朵用气音小声说道:“我叫邢柯,护国将军府家的。你叫什么啊?”
嘴巴的热气打在他的耳廓,让他在这黑暗里格外的安心。
“我是苏明风,我爹是忠义侯。”说着说着苏明风的声音便越来越小,他虽然小但他知道,自从爹爹受伤之后,家里就不一样了,外面再也没有人叫他小少爷了,他们都叫他残废的儿子。
他们依旧会对他笑,但再也不是当初的笑了,那是恶意的,带着讥讽的笑,仿佛一夜之间他身边再也没有了善良友好的人。
苏明风在想,“他知道我的出生后,是不是就会后悔救我了?像他们所有人一样露出不屑的表情?”
三年来他第一次觉得害怕,害怕从这人的嘴里听到任何的嘲讽。
“你是苏长义的儿子!难怪你那么勇,被人打成这样还敢让我走。牛逼啊!”
邢柯的气音刮过他的耳朵,吹得他耳朵发痒。
“可我爹双腿残废了。”苏明风自虐的说着,他急需去确认些什么。
“那他也是大英雄啊!我大哥说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弃自我而取大义者皆为皆为什么来的?想不起来了,反正就是可牛逼了!”
黑暗里邢柯还在絮絮叨叨,而苏明风已经泪流满面,原来这三年来,他不是不在意的,相反他很在意,在意别人的看法,特别的在意。
“邢柯,我们在哪儿啊?”不想让邢柯发现他的眼泪,爹说过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
“不知道,这里太黑了一丝光都没,没法判断。唯一可以确认的,我们现在在半空中,身下的是一个网,但网有多大,结不结实,下面深不深,离地有多远,地上有什么都不清楚。”
邢柯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黑灯瞎火的我们最好保持现状等待救援。”
“我们不能点火吗?至少可以看清周边的情况啊。”苏明风不解。
“你当我不知道啊?可是你有火吗?”邢柯无语,有火他还在这里叨叨啥?
“我有啊!”
“嗤~”一声轻响,是火折子划开的声音,微红的火光照亮了这一片黑暗,仿佛为这个静谧的空间点上了名为晚霞的光。
“靠!你不早说。”邢柯觉得自己的真心喂了狗,果然爹是对的,苏家人脚底板都是心眼子,看看这比自己还小的娃都是一身的心眼子。
“我忘了”
“你”邢柯转头便看见,苏明风用那双眼湿漉漉的望着他,真像黑风啊。
“什么?”
“你,你挺好的。”
邢柯不自在的四处张望他总不能说我觉得你像我家的狗吧。
“啊!”
邢柯被吓得一哆嗦,终于忍无可忍吼了回去:“你又叫啥?”
苏明风指着井底,“你快看,是老鼠。”
只见井底全是老鼠,密密麻麻肥硕的老鼠,层层叠叠的堆在井底,老鼠爬动之间露出下面森森白骨。
“苏明风,你别怕,哥哥保护你。”
苏明风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明明也抖得厉害,但还是坚定的挡在他前面。
“邢柯,我觉得它们还爬不上来。”
“恩”邢柯四处看了看,“但我们可能会掉下去,这个网应该是以前宫人们为了防止树叶掉到井水拉的网,但现在年久失修,麻绳的接头处都已经磨得很细了,而且我们离井口有一定距离,即使叠罗汉也只能勉强摸到石头,如果我手没有受伤还可试一试能不能推开,但现在最多能勉强挪开一条缝。”
此时,苏明风才惊觉,邢柯的右手一直没有动过,手臂处已经高高肿起。
“邢二哥,我托你,你”
邢柯打断他“你没听我说吗?我的右手完全动不了,我根本推不开石头。而且你也撑不动我。”
苏明风看着他,坚定的说到“撑不了也得撑,邢二哥你不必推开,就像你说的,推开一个缝就好。我们撑不了多久了,老鼠在往上爬了,等它们爬上来我们也会变成井底的白骨的。”
邢柯转头发现老鼠确实在顺着石壁往上攀爬,虽然基本爬到一半就会掉下去,但是爬上来是迟早的事情。
“你是想点火?”
“没错,到时候我们只用把酒倒在老鼠身上,只要有人看见飘出去的烟我们就得救了。”说着苏明风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
邢柯看着这个比他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酒葫芦,有点一言难尽,他爹可能说不太对,苏家人是有心眼子,但心眼子没有长透,这个叫实心眼。
“不是,你以为你这葫芦是观音娘娘手里的净瓶吗?想要多少有多啊?就你这拳头大一点酒,别说烧老鼠了,给老鼠刷牙它都嫌你磕碜。不对!你为什么会随身带酒啊?!”
“那怎么办?等老鼠爬上来,我们就完了。”
邢柯想了想的道:“还是点火,但点的是外面的火,这里那么多竹叶,说明井外还是那片竹林,竹林里枯叶众多,如果配上酒一定可以烧起来。”
“行!邢二哥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