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峰
远空之上，浮动的黑云笼罩着全城，淅淅沥沥的雨仍然下个不停。
细密的雨珠滴落在伞面上，又蹦蹦跳跳地沿着伞面滚落了下来。
沿途中它透明的身体随着流动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离开了伞面，落在了冰冷的地面，又从上流慢慢融进一大摊雨水之中。
接下来，它所等待的命运，也就只剩下一条，就是随着时间而慢慢蒸化……
周仁从安禾手里接过伞，两人缓缓步行在一条空旷幽静的小道上。
“我们去哪？”
安禾双手紧扣在一起，显得十分紧张，即便他明白危险已经过去了，但刚刚的冲击对她实在影响太大了！
“送你回家。”周仁淡淡地说，头也不回，目光一直望着前方。
又走了一段路程，两人始终无话。
直到路过一条红绿灯时，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沉默许久，安禾在心中不停酝酿，最后她鼓足勇气：
“今天又谢谢你了，你已经帮了我两次，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感谢你了，等我以后，等我以后……”
说着说着，她脸颊变得红润起来，下面的话又突然止住了。
周仁脸色平静无比，他举着伞还是一言不发。
安禾也发现了异常，于是便询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儿，只是在想事情，你刚刚说什么？”
周仁甩了甩脑袋，黯淡的双眸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没事儿就好。”安禾把头埋下，不再开口。
……
十几分钟后。
周仁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他没有兴致打量周遭环境，而是直勾勾地望着远方，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目光平静地望向安禾：
“可以进去坐坐吗？”
安禾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可以。”
说着，她便迈动起轻快的脚步跑上前轻轻推开了铁门。
周仁迈步也跟了上去，收了伞，站在门口抖了抖伞面上残留的雨珠：“你家里现在有人？”
他打量了一眼屋内，外面黑云笼罩，屋内也显得有些昏暗。
“爷爷奶奶应该在家，今天下雨，他们不会这么早出门。”
周仁“嗯”了一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话音才刚落下，就从楼上缓缓走下了一道苍老的身影。
那是一位头发已经发白的老妇人，她满脸都是皱纹，眉眼中透露着疲倦，仿佛是岁月所象征的一种“记号”
“奶奶。”安禾亲切地唤了一声。
“大宝，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是学校里出什么事了吗？”
老妇人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将目光又转向了周仁，随之开始打量起来：“这个男生是谁？是你同学吗？”
“是……奶奶，我是安禾的同学，安禾的书忘记带了，她没带伞，我就陪她回来取一下，也已经跟学校请过假了。”
还没等安禾开口解释，周仁就已经抢先回答。
老妇人投去感激地目光，又收回视线，转而投向了安禾：“别人冒着大雨来送你回家，你要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快跟我去拿点吃的给客人。”
“好。”安禾答应了一声，她知道奶奶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
“不用啊，奶奶，我现在不饿。”周仁连忙摆手拒绝。
“你在这等一会儿。”安禾说完便随着奶奶进了里屋。
里屋内，老妇人压低声音，毫不避讳：“大宝，你现在还小，可不准早恋，虽然那小伙子看起来不错，但你现在应该要以学业为重。”
“没有……奶奶，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安禾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老妇人并没有打消掉想法，继而又道：“等你考上大学以后，这些事儿我们就不会干涉你了，先要等你把高中上完。”
闻言，安禾白皙的小脸刹时间红扑扑一片，就像是个熟透的苹果一样，她乖乖地点头答应：“嗯，我知道了。”
老妇人这才满意一笑，最后从床头柜里取出一袋用红色塑料袋包裹严严实实的散装饼干：“快拿去给你同学。”
虽然她们在里屋交谈的声音很小很小，可作为武师，周仁听力非凡，这些他如果想听，自然可以做到。
但他却并未主动偷听，而是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噔噔噔”楼上又缓缓走下一道苍老的身影。
是一位头发快要掉光的老爷爷，他身材瘦削，面容枯槁，满脸憔悴。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家里来了客人，随即也开始打量起了周仁：“你是？”
“爷爷，我是安禾的同学。”周仁轻轻点头，继而露出礼貌的微笑。
老爷子扶着木质楼梯把手，一步步走下了楼，最后他上前两步，想在看得更仔细一点。
“爷爷。”安禾这时走来，她走到周仁身前，将塑料袋打开，露出一袋子散装饼干：“给。”
周仁慌忙摆手道：“我不饿。”
“姐姐，你回来了。”
正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道稚嫩的童音。
安禾缓缓抬起目光，周仁也循声望去，疑惑地看向楼上。
那里正站着一个矮小稚嫩的人影，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他脸色苍白，眼皮红肿，黑眼圈极重，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本该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蓬勃朝气。
男孩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周仁看，眼神中是掩藏不住的恐惧。
周仁也发现了异常，他挪开目光，对着安禾道：“楼上那个小男孩是？”
“他是我弟弟，叫小峰，今年八岁了。”
周仁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轰隆……”
浓厚的黑云划过一道银光，震耳欲聋的轰雷炸响在天边，回荡在众人耳畔，一束银色闪光瞬间点亮了人间一角。
一刹那，昏暗的房间被照得雪亮无比。
一抹白光映入眼帘，周仁俊秀的脸庞也被照得惨白无比。
安禾也被突如其来的雷鸣声吓了一跳。
“啊……”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这一声惊雷所吸引的时候，一声尖叫却忽地从楼上传来，众人赶忙循声望去，却只见小峰突然脚下一滑，随后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小峰……”
所有人都急忙上前，安禾蹲在地上，满脸关心：“小峰，小峰……”
小峰从楼上一路翻滚下来，身上也被摔出了好几道血口子，可他却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他觉得无比惊恐事儿，嘴里不断呢喃重复着同一段话：
“姐姐，我害怕，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我害怕，我不想杀他……”
小峰瘦小的身躯像一只小猫一样被安禾一把搂入怀中，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有姐姐在，都没事了，没事了……”
小峰躺在安禾怀里慢慢安静下来，他眨了眨眼睛，有了些许困意，虚弱地望着安禾：“姐姐，我想睡觉。”
“嗯。”安禾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周仁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静静地望着安禾，心里明明有无数个疑惑，却难以开口。
安禾将小峰抱起，一步步朝着楼上走去。
“我来抱吧。”周仁见状，也赶紧迈步跟了上去。
安禾摇头，表示不用。
上了楼，安禾抱着小峰进入了卧室，周仁也依旧没有犹豫跟了进去。
把小峰平放在床上，又替他盖上一层薄被，安禾这才安静地坐在床前，她脸色慈祥，像一个母亲一样，轻轻抚摸着小峰的额头，嘴里不断呢喃：“睡吧，睡吧……”
听着耳畔响起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很快，小峰便觉得眼皮变得无比沉重，他缓缓合上了眼睛，慢慢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周仁一直站在她背后，沉默地注视着一切。
平静的外表下，却无人知晓，在内心深处，他却在经历着一场无比痛苦的思想挣扎。
终于，他默默攥着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才缓缓开口：“王云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