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春眠不觉晓?不,是春天不洗脚!
屋内并无女子专用梳妆台,朵朵将铜镜放于桌案,倚于茶壶。她恬静而坐,解开发带,发丝如瀑垂落,端庄而娴雅。
朵朵轻抚自己的秀发,环顾面前,有镜子,有脂粉,那梳头的梳子呢?
“这傻小子,没给我准备梳子,”她轻叹一声:“罢了!没梳子,便用手梳理吧!”以手抓发梳理,虽与那优雅沾不到边,却尽显干练、果敢。
粉面佳人,肌肤细腻如玉,双颊桃红,恰似清晨绽放的桃花。
当她步出房门那刻,整个世界于她面前,仿佛失去了色彩。
“好了吗?我饿了!”朵朵拄着拐,站在屋檐下,看着桃花树下的张淮安。
“好了!”张淮安认真地摆放了一些早点,他闻声回头。
这一刻,他眼中的世界,仿若静止。朵朵原本白皙的肌肤,在粉黛的映衬之下,容颜如玉,清新淡雅,英眉之间,更添八分妩媚,两分灵动。
当清风恰到好处的拂过两人之间,卷来了桃树上飘零的花瓣。
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她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女一般,哪怕是拄着拐杖的仙女。
“有啥好吃的吗?”朵朵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有点不太自在,于是故意扯开话题,缓缓地朝他走去。
“我做了葱包烩儿、包米果,还有稀饭!”张淮安条件反射般地回答道。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天天吃稀饭,现在看到就想吐。”朵朵支撑着身体坐了下来,张淮安很自然地接过她的拐杖,靠在桌边。
“以后你想吃啥,直接跟我说,我来做。”他嘴角微微上扬。
“听你这口气,难不成你啥都会做?”朵朵随手拿起一个包米果,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后,赞不绝口,“好吃,我喜欢这个味道。”
“你喜欢就好。”张淮安见她吃得津津有味,挠挠头傻笑道:“我师父会的,我基本都会。他喜欢研究美食,我看多了,自然就学会了。”
“这么贤惠,谁要是嫁给你,不得被你养成个大胖子啊!”朵朵心直口快。
“嫁给我?嫁是啥意思?”张淮安一脸呆萌,开始思考起来,喃喃自语着,“我在镇上好像见过有人抬着花轿过街,听说那就是嫁人了。”
“啊?你不会是野人吧?”朵朵瞪大眼睛,差点惊掉下巴,只觉得他像一张白纸一样单纯。
“你怎么也叫我野人?我听李婶他们偷偷叫我野孩子,野什么的。难道我真的是个野……”
“我不是那个意思。”朵朵赶紧打断他的话,皱着眉头说:“我是说,你师父没教你一些社会常识吗?”
“我师父很少让我出门,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他还总跟我说,没事别乱跑,外面很危险。”张淮安说得很认真。
朵朵挑了挑眉,外面确实危险,尤其对他的身世来说,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原来如此……你这附近没几户人家,当然没机会接触真正的嫁娶之事了。”
张淮安莞尔一笑:“你说的什么嫁人,应该很有趣吧!能跟我说说吗?”
“嫁人啊!便是二人自此形影不离,共同生活。”朵朵身为将军,常年于军营中摸爬滚打,对于婚嫁之事,也只是略有所闻,见过几例罢了。其实,她所知也不比张淮安多。她沉思片刻道:“应该……是这样!”
“那不正如现在的我们?难道……你已经嫁于我了?”张淮安凝视着她。
朵朵的脸瞬间似红苹果,轻咳几声后,她立刻抬起手,沉声道:“打住!换个话题。”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了出来。
“哦!难道我说错话了吗?”张淮安眉头微皱,顺手拿起桌上的包米果送入口中,咀嚼数口后,缓声问道:“那么……你何时教我识字?”
“随时可以开始!”朵朵很认真的说。
“那怎么做?”他也很认真的问。
“找一些书来!”
“嗯!”张淮安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渣,立即起身往屋里走去,片刻之后,他拿着三本书放在朵朵眼前。
朵朵定睛观瞧,一本无名书,乃是傻小子识草辨木的图画药书,另有一本是‘诗词歌赋’,至于这第三本,竟然是一本剑谱,并非因其中的内容,而仅书名,便只有简单二字——剑谱。
“没别的了吗?”她问道。
张淮安摇头:“我师父就给我留下了这三本书。”
朵朵首先拿起那本剑谱,翻阅里面之后,发现它的确是一本不折不扣的剑谱。
里面是一套完整的剑法,看似简单的招式,每一击都变化无穷,退可攻,进可守,一招一式甚是精妙。
这剑谱,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可能还用不到。眼下只有先识字,所以,唯有那本‘诗词歌赋’还算用得着。
朵朵的樱桃小嘴不断地咀嚼,不多久,除了稀饭以外,桌上的食物,基本全吃光了。
她拍了拍手掌,起身道:“我先教你读书吧!清早适合大声朗读。读熟了,在练字……”她顺手拿起桌上那本‘诗词歌赋’翻开第一页,“我读一句,你跟着读一句。”
“嗯!好的!”张淮安回答的很沉稳。
“春眠不觉晓,”朵朵拿来拐杖,腋窝夹紧撑着起身来,一边拄拐走着,一边扯着长音地朗读道:“处处闻啼鸟!”
“春……春…春天不洗脚?处处蚊子咬?”张淮安将听到的内容,缓缓地念了出来。
“啊?”朵朵挑眉一怔:“是我的错觉吗?”于是又读了一遍,“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张淮安自然毫不客气的跟读,“春……春天不洗澡,处处闻啼鸟!”
朵朵瞪眼咋舌,忽然有种喜感涌上心头,原来自己没听错,“你……确定在跟着我读吗?”
“是啊!难道我读错了嘛?”张淮安一脸无辜的注视她。
朵朵叹了一口气,才开始读书,情有可原,“继续跟我读,春眠不觉晓……”
就这样,张淮安不知道跟她读了多少次,每一次总能在似是而非、模棱两可之间游刃有余。
而朵朵有些后悔了,后悔昨日信誓旦旦的答应教他识字了。
从一开始的滑稽可笑,逐渐成了哭笑不得,再到心生郁闷,再到怒火中烧。
这一过程,朵朵将人生的大起大落、喜怒哀乐,都经历了一遍。
“春眠不洗脚,处处蚊子咬,夜郎封你声,花落知多少!”张淮安字正腔圆地。
这读的,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朵朵微微挑眉,瞬间觉得心头一股子气缓不过来,她憋着一股火道:“你……你耳朵被蚊子咬了吗?是……春眠不觉晓,后面……后面可不是什么蚊子咬,也不是什么封你嘴……”
“我又读错了么?可是……我就是跟着你的读音朗读的呀!”张淮安还试着辩驳。
“我……我……”朵朵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拐杖还没放稳,就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把书往桌上一放。
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朵朵就觉得自己要被他弄疯了,这要等他完全识字,那自己不得疯个千百遍啊!
“这书,你就没听你师父念叨过、朗读过吗?”朵朵拿起那本书,一脸郁闷地在张淮安眼前晃悠,“这可是你师父写的书诶!”
“这书……是我师父的,但……不是他写的。他说,书里的内容,是他跟仙人借的。”
“跟仙人借的?”朵朵直接愣住。
“我师父说,这些夺天地造化的诗词啊!是他云游仙山洞府之时,偶然从仙人口中窥探而来。”
朵朵的怒气消散了不少。“这世间当真有神仙?”她半信半疑。
“有啊!”
“有?你可曾见过?”朵朵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师父便是啊!”张淮安说的很坚定:“我师父可是不老不死哦!”
朵朵惊讶道:“你师父活了多久了?”
“不知道,”张淮安摇了摇头,“只是……我常听见有人唤他……老不死的东西!既然不老不死,那不是仙……是什么!”他说得郑重其事,似乎并不像在说笑。
“你……”朵朵呆滞地张着已经不敢合拢的小嘴。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天啊!我上辈子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啊!居然让这么个蠢货来消磨我的耐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