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同时空，共饮对酌
“人死不能复生，”乌栖不知第几次劝说，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他看着守在江郁黎尸体身边失魂落魄的云不璃，“尊上……您该休息了。”
云不璃却恍然大悟，喃喃着，“复生……对，复生。我要开禁书阁，我要找让他复生的办法。”
乌栖：“……”
云不璃却已经去了禁书阁。
第一次，长老们没让他进去，魔丹也进行了反噬。
第二次，云不璃选择了硬闯，得到了一种可以去冥界召魂的秘法。
半神之身的他早已经可以翻天覆地，可冥界需要一个去过的引路人才能不迷路。
于是乌栖找来了慕九。
此时慕九还以为他是听了长老的话才找她结婚，准备跑的，可是乌栖却说云不璃找他，是想复生那个用心救活了许多魔族的人。
慕九愣了愣，这才放下了准备打架的手，跟着他去见云不璃了。
这位魔尊神色很差劲，万念俱灰的模样，慕九见了都觉得很奇怪。
但她不敢多问，而是直接施法将他带入了冥界，进行引路。
她看到了孟婆，打了个招呼，孟婆问她咋又下来了，这回我可找不到关系把你送回去了。
慕九笑了笑，“我就是路过一下，不是死了，我带着我们魔族的新尊上……尊上？咦？人呢？”
——云不璃已经直奔灵力最强的地方去了。
那里，是阎罗殿。
“掐指一算……今日有故人要来……”
阎罗殿里，一身黑红长袍的男人喃喃着，“故人……”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云不璃的剑意带着滔天的力量冲了进来——
“我要找一个魂魄，我要带他回家！”
阎罗看着他，目光却好像出现了一点怀念，“不论你是谁，都无法逆天而为，死了就是死了。”
云不璃一顿，感觉他的目光里好像有很复杂的东西，但他并不在意，而是深知世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免费的，都要换。
于是他说，“我可以用一切换他归来。”
他的语气十分决绝，神情认真，阎罗心间一动，“你要找谁？”
“——江郁黎。”
阎罗一顿，抬眸，眼神奇异，“……找不到，你回去吧。”
云不璃眼眸迷茫了一下，“你不找找怎么知道？”
话音落，外头有阎罗的手下闯进来了，“柏询！柏大人！外头刚刚、刚刚有一个人提着剑……啊，是他！就是他打伤了鬼差！”
那手下指着云不璃。
云不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满眼杀意。
阎王——柏询抬眸看着他，这一次眼神里有了一点讥讽：“我以为经过转世，你做事会不再那么冲动，现在看来，却没有任何变化。”
云不璃一愣，阎王却一抬手，掌心出现了一点红光，正要刺入云不璃的脑海——
与此同时，天际风云涌动，红色的雷光闪烁起来。
“柏询。”
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不可。”
柏询自嘲一笑，“没什么不可的，雪岳，我不怕你。上一次我眼睁睁看着悯死在我的面前……我就发过誓，不会再骗他，要帮着他。”
“雪岳是谁？”云不璃疑惑。
话音刚落，柏询的力量就彻底进入了云不璃的脑海，破碎的前尘在这一瞬涌入了云不璃的记忆——
他记起自己前世有另一个身份是江云墨，面前的阎王曾是他的好友。
他记起和江悯成婚……记起，魔种出世，而他剥离了一缕魂魄殉剑，还把那缕魂魄封进棺材，只为了给江郁黎一把称手的刀……
也记起，幕后真正的罪魁祸首——雪岳。
云不璃头疼极了，可天际涌动的红色天雷却落了下来，那道雷在原地化为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青衣，神色淡然，长发被簪子挽起，一副清冷的模样。
可他的眼瞳却是血红色，俊秀的脸上有一点血液。
好像刚和人打过架。
云不璃一怔，“……雪青莲？雪岳……你们？”
——雪岳长得居然和江郁黎给他看过的雪青莲画像里一模一样。
雪岳抬眸，喃喃，“很惊讶吗？不应该啊……柏询不是给你恢复了记忆吗？”
他的嗓音像乐声，云不璃脑海骤然一痛，好像某种记忆的封印又随着他的声音而巩固了——
“你不记得……你不应该记得……”
柏询闻言迅速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掌心中出现一把长刀，朝着雪岳一砍，打断了他的声音——
“够了！”
雪岳讥笑一声，“够了？柏询，你真的觉得够了吗？我没记错的话……你也喜欢江悯吧？”
柏询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最漂亮的脸，最反差的性格，纯洁又令人忍不住生出玷污的欲望……”雪岳继续说话，他的声音好像有某种魔力，“他是我造出来的，最完美的玩具。”
柏询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变得动摇。
“你会喜欢他，我并不意外，毕竟我也很喜欢他……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呢？”雪岳继续说话，跟传销似的：“……可是那一世他选了你的好兄弟，这一次，你还要帮着这只鬼么？你不想为自己夺一夺么？”
柏询受到声音蛊惑，看向了云不璃。
云不璃警惕起来，拎起黑剑，“你要干什么？”
柏询眼眸一动，血红的刀带着战意挥向了——雪岳。
刀刃入身，雪岳闷哼了一声，蹙眉，似乎不满，又有点无奈，“柏询，你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柏询却抬眸看着他：“你以为……我是为了谁留在地府掌管轮回？不就是为了让你不再掌控江悯的人生么？！”
话音落下的一瞬，刹那间云不璃只觉得魂魄好像被扯回了魔宫自己的身体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传音和一个本子——
“这是唤灵术，你可以看见江郁黎的魂魄在何处轮回。”
“历劫过后，便可拉他回来，归来后，记得让他来一趟地府，来见我……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传音落下的一瞬，云不璃明白了——
唤灵术，可以让江郁黎死而复生。
“复生……”
云不璃看向冰床上沉睡的江郁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在唤灵秘术里，见到了江郁黎的魂魄。
他看着江郁黎的魂魄出生在一个个他不知道的年代，看着他从婴儿长大，但总是会在第十九岁的时候失去一切。
有时候，江郁黎是被人宠大的孩子，但他出生后，家门便会中落，紧接着迎来的就是无数人的谩骂，说他是丧门星。
也有时候，他出生便撞上一对恶毒的父母，那些人把他溺死在水里……
要么从天堂到地狱，要么直接在地狱。
反正都见不得光，反正都没有朋友，反正永远都独身一人。
云不璃心疼极了，恨不得立刻拉他回来——可是，唤灵秘术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他只能等待。
一等，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他试图和那边的魂魄说话——可是江郁黎听不见，只有偶尔才会梦到他。
于是云不璃终于不强求了，他开始在江郁黎独自喝酒、自言自语的时候，也找乌栖拿酒来。
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那头江郁黎自言自语，云不璃也自言自语，两个人就像聊天一样。
某一年，现代大雪纷飞，外面万家灯火，似乎在过年。
可江郁黎那一次的轮回里，是个孤儿，没有人和他吃年夜饭。
他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能对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抬起酒杯，与天地共酌。
那一次，魔宫外也落了大雪，云不璃守着江郁黎的尸体，望着唤灵秘术那头、如镜花水月的江郁黎，也端出一杯酒，和他虚空里碰杯。
新年钟声敲响，江郁黎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脸色被风吹得有点红了，自言自语的喃喃着，“……新年快乐。”
云不璃眼眸一动，也说，“……新年快乐，师尊。”
他们在不同的时空，举杯共酌。
彼此都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恋人。
他看着他的小师尊死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又轮回……
魔族过去了十年，那头江郁黎也已经轮回了十次。
云不璃以为江郁黎会一直孤独的轮回着，直到——
剑灵闯进了盛华殿，云不璃意识到他们有着灵魂的契约。
他可以送小剑灵过去。
他知道这只小剑灵会一直陪着江郁黎。
于是他喃喃着——
“那你去陪他吧……陪他，度过那漫长而不见光的轮回……”
魔族王位束缚着他，唤灵秘术必须要他在这边才能维持……
云不璃知道自己不能丢下一切。
他无法任性。
如同那年母亲死去，他想迷茫的自我了断，可魔族所有人都在说，“魔族只有你了……王后也希望你不要离开……”
他只能是云不璃。
而不是任性的江云墨。
好在小剑灵去了以后，江郁黎的命也好了很多，有很爱他的父母，虽然还是有莫名其妙的灾祸，但小剑灵敏锐的带着他避开了。
只是……那小东西也喜欢带着江郁黎熬夜。
熬夜吃一些名为炸鸡、烧烤之类的东西。
对此，云不璃看得简直咬碎了牙齿，凌晨四点都不睡！不睡觉怎么长得高！
但江郁黎不省心的地方远远不止于此。
他那一世也没什么朋友，有人和他交朋友，他就把小猫从书包里抱出来，说猫猫怕生。
他喜欢雨天淋雨，喜欢雪天冲出去堆雪人……结果回来又发烧。
云不璃简直眼前一黑，盘算着把人拉回来后要怎么打屁股。
这也太不听话了……
但这些都还好，让云不璃更无语的是——江郁黎喜欢自己做蛋糕。
还往里面加许多奇怪的叫芥末的东西，然后还真的苦着脸吃了。
江郁黎并不知道，另一个时空里，有个云不璃生怕他食物中毒。
他只是忍着芥末味，对小物理说，“我以后再也不自己做蛋糕了……我滴个乖乖，这么难吃，再也不自己做了……”
“唉……如果我有个系统，能随时随地吃蛋糕就好了。”
小猫翻白眼——是的，一只猫翻白眼，并且没有死。
云不璃听见系统二字，想起了自己透过唤灵秘术看到的现代记忆。
系统，一种类似于法术的媒介，他们会有兑换处，好像是从一个时空也能得到另一个时空的东西。
云不璃想了想，造了一个出来。
不过造的时候，没定具体的名字，让这团自由的意识随便发挥。
毕竟云不璃不知道具体的操作，只能判断出那是一个传东西的媒介。
而唤灵秘术的最后一页——
“术成后，施法者会失去从开始修炼秘术时的所有记忆……”
也就是，从江郁黎死的那年，到现在的这一年。
整整二十年的记忆，可能还会包括闯冥界的。
云不璃皱眉，不确定会不会真的失忆，便顺便花时间捏了个咒语出来，把记忆先塞进了那团名为系统的光，以防真的忘掉。
他往那个小球里面塞了一堆记忆，包括天界的、人间的、以前一起轮回的。
做完这一切后，云不璃看着那个很小的水晶球，突然发现——人的一生明明那么遥远那么长，可他和江郁黎居然只有这么一点快乐的记忆。
真可惜。云不璃心想，不过也没关系，等江郁黎回来了……他们可以慢慢来。
修仙者长生，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弥补。
唤灵秘术很快要好了……可云不璃有点舍不得。
因为江郁黎的父母，还在他的身边……他心疼江郁黎没有过父母，于是便也没在这时拉他回来。
也许是造化弄人，没过多久，江郁黎的父母，居然没了。
……他的师尊，又一次孤身一人了。
他看着江郁黎在父母死后报复性的熬夜、疯了一样的玩各种极限运动。
可是他没有死。
他还是活着，很痛苦的活着，还用各种短暂的娱乐知识麻痹自己。
于是云不璃终于忍不住了，发动了唤灵的最后一道秘术——
“神来……”
“吾愿意以所有换他归来……”
这是咒语。
咒语落下的一瞬，冥冥之中，现代正在抱着猫熬夜的江郁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好困呐……”
他倒了下去，灵魂被轻轻的拉到了这边——
而云不璃因为秘术耗力太多，昏迷了过去，还伴随着记忆的消失。
不久后，魔宫之中，江郁黎冰凉的身体渐渐有了体温。
他睁开了双眼，一脸迷茫。
“……我这是在哪里？”江郁黎喃喃着，“我为谁而归？”
不对，什么归不归的？
江郁黎爬了起来，然后脑海里面有个声音开始尖叫了——
“哈哈哈哈……你来了这里就交给你了！还有你那个猫也来了……咦，死的时候还要抱着它！我都不想说……算了不关我事，老子免费啦！系统is free！”
但那其实不是江郁黎脑海里的声音。
而是云不璃创造的那团小意识，它是云不璃潜意识的映照、混合了他透过窥探江郁黎的生活而看见的某些东西。
那团意识长出了十分古怪的性格，但它还是偏向江郁黎。
正如创造它的主人一样，云不璃永远偏爱江郁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