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不用这么懂事
岑希猝然睁开眼睛，呼吸急促，满头冷汗，头皮上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剧痛。
她慌乱地抬头四处地望，一样的浅绿色窗帘，一样大小的黑板，周围的同学和教室的布置却完全不一样。
她已经不在七班了，她来到了浅浅她们班。没有项姚，没有方俞。
不再是随时可能被拉出去折磨的午后，她久违地感受到令人安宁的静谧。
不远处陈大壮的呼噜声打得音律奇异，震天响。
严刚受不了地一脚踹上他的凳子。
陈大壮惊醒，睡眼朦胧，抹了把口水，一脸痴呆，“我不会感觉错，巨龙即将从地底苏醒……”
周围玩手机的同学“哧哧”笑出声。
严刚无奈道，“壮哥，拜托你呼噜声小点儿，实在不行来个节奏在线的也行啊……”
岑希被逗得肩膀颤动，下意识看向身旁，发现位置是空的。
她一愣。
浅浅还没回来？还是去厕所了？
她没在桌上和抽屉里看到新买的卫生巾。
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心里头没来由地一阵恐慌。
她站起来，去拿倚在后面的两根拐杖。
赵伟没有午睡的习惯，放下手机正要去倒个水喝，就见岑希艰难地拄着拐杖往外走，拐杖点地的频率忙乱。
他追上去扶住她，“苏浅浅呢？她还能让你一个人出门啊。这……我一个男的，也不方便扶你去厕所啊。”
他环顾四周，正要喊一个女同学陪她一起，岑希拽住他，摇头加摆手。
赵伟歪头，“啥意思？不要人陪？不去厕所？”
没有纸笔，岑希顾不得跟他玩你划我猜，到楼道口方向一拐。
赵伟急忙阻止她，“你去哪儿？这种时候你还敢一个人下楼？小心被项姚抓走！”
他眼睛一瞪，像吓唬晚上不乖偏要往外蹿的小孩儿。
岑希无暇理他。苏浅浅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越来越慌。
着急地绕过赵伟，拐杖匆忙地点地，差点儿在台阶上滑倒。
赵伟看得提心吊胆，见她执意要下楼，叹了声跟上去扶住人，嘴里嘟嘟囔囔。
“算了算了，我陪你去。咱们班都威武雄壮地放话了，不能让项姚动你一下。这要是早上刚放完狠话，中午你就被掳走了，多打脸啊……以后这一中还有没有咱们二一班的立足之地了……”
岑希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快点！再快点！”
她下意识想去小超市找苏浅浅，经过七班那层楼时，突然顿住拐杖。
赵伟：“怎么了？想通了要回去了？”
岑希没有再下楼，也没有回头上楼，而是顺着这层楼的走廊往里去。
赵伟一头雾水，“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得不到回答，他只能认命地当无脑扶手，岑希往哪儿他往哪儿。
眼看离走廊尽头的厕所越来越近，最后女厕所的门近在眼前，他慌忙拽着岑希。
“停停停！你什么毛病？非要跑这层楼上厕所，这世上还有人认坑吗？这我可不能陪你进……”
话未说完，他就隐隐约约听见门后头的说话声和令人不舒服的笑声。
恍然发觉这种教学楼厕所的门竟然关着。
不正常，很不正常。
这不就跟他们仨昨天揣着心思，要试探张小巴一样吗？
里面绝对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岑希想也没想就去推门。
推不开。
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她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去推，门却纹丝不动。
她疯狂拍门，喉咙中发出沉闷的单音。
赵伟仔细辨认嘴型。
！！！
浅浅？
苏浅浅！
“谁啊！”门后传来一道声音，随后打开一条缝，“不知道这里被姚姚用了么？上厕所去另外一层！”
与此同时，里面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响起一道尖锐的痛呼声。
开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伟一把连人带门推开了。
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两人先后冲了进去。
紫藤萝长廊中，张小巴接到了周卫的电话。
……
张小巴接到周卫的消息，说苏浅浅在七班楼道边被一棍子打晕后，带着其余四人匆匆赶到七班旁边的厕所。
场面一片混乱。
刚才这里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很多学生围在外边探头探脑。之后不知哪位一班学生接到其他班友军的通风报信，接着整个一班气势汹汹地全班出击。
女厕所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其他学生见到沈萧然，不自觉让开了位置。
张小巴四人借着沈萧然开辟出的道，匆匆挤了进去。
厕所里，以赵伟为首的几个一班学生死死牵制住项姚几人。
项姚脑门儿上一个硕大的肿包，见引来了这么多人，难得有些慌乱，挣扎得面红耳赤，“放开我！快给我放开！”
赵伟：“不行！休想逃离犯罪现场！你有胆子做这种事情，你没胆子被人看吗？！”
另一边，岑希死死抱住苏浅浅。
苏浅浅边上散落着两根绳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脑门上也红红的，却跟没事人似的轻拍岑希背部，轻声安抚。
“没事的。我真没事儿。她们刚扒拉我，我就被你的拍门声弄醒了，当即给项姚来了一个铁头功。你看，你看她脑门儿上那个大包，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她哈哈笑着，发觉抱着她的女生还是不吭声，身体微微颤抖。
无措地摸摸鼻子停下干笑。
张小巴半蹲在岑希边上，“岑希。”
岑希抬起头，呼吸急促，浑身发抖。
苏浅浅皱着眉抓过她的手。一片冰凉，布满冷汗。
岑希不对劲！
张小巴扶住她的两边肩膀，直直看着焦虑症发作的女生。
“岑希，看着我。”
少年的嗓音清冽镇定，带有抚平人心的力量。
岑希抓着胸口看着他的眼睛。
“跟着我呼吸。”
“三二一，吸气。”
她跟着张小巴缓缓深吸一口气。
屏住呼吸，再缓缓呼出。
循环往复。
身体渐渐停止颤抖，抓着胸口的手也逐渐放松。
镇静下来以后，她看见苏浅浅担忧的眼神。
苏浅浅：“感觉怎么样？没事了吧？”
她轻轻挣开苏浅浅的手，红着眼睛看向张小巴。
［你们不要再管我了……离我远一点……我会害了你们的……］
苏浅浅疑惑问他，“她说什么？”
张小巴没有回答。
岑希情绪太过失控，比划得语无伦次。
［都是因为我……爸爸妈妈也是千方百计地……为了让小时候的我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说话……掏空了家里……都是因为我……］
张小巴默然片刻，轻柔地抚上她的头顶，打断她，“是因为他们爱你，是因为我们都很喜欢你。”
她滞住了动作。
“岑希，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们想这么做，是因为那些坏人。我们也是，方俞也是。”
她缓缓睁大了眼睛。
“岑希，你可以再自私点，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
红红的眼睛终于溢满了水雾，一滴大大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紧接着一滴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落下眼眶。
她埋在少年怀里，天生残缺的声带发出沉闷破溃的沙哑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