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逃不了
白柚溪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不然自己怎么可能在黑夜里,睡上一张如此柔软的小床,更令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云休熔突然对自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现在和她在躺一起。
就算现在她的精神已经很疲惫了,但双眼还是不肯闭上,在黑漆漆的夜里,如同有了夜视能力般,死死盯着脸前那双熟悉的绿眸。
“宝贝,你该睡觉了。”
绿眸在夜中闪动了一下,云休熔紧抱着她出声提醒着。
白柚溪不是不想逃,她快被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牵丝裹成虫茧了,下半身如同襁褓里的婴儿被布料禁锢着。
“云休熔,你放开我。”她挣了两下,并没有什么用。
“亲爱的,你该睡觉了。”像机器人一样,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白柚溪心乱如麻,觉得云休熔现在真是太不正常了,难道是重做的牵丝让他发生了这样诡异的变化。
云休熔看着她倔强的眼睛,无奈叹了口气,“乖乖睡觉好吗,会有奖励的。”
喷出的气息撒在白柚溪脖子上,如蒸汽般湿湿热热,她知道,他的体温又开始升高了,不过多久,只要等木偶变得更加虚弱她就又能逃出去。
“云休熔,我还是爱你。”说完她就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良久,意识朦胧时,耳朵才恍惚听到一声闷闷的回复,好像只有一个字,为什么不回她,他也爱她……
难得在平静无光的夜晚能够安稳睡上一觉,白柚溪却做了个噩梦。
一个抬头望不到顶的粉色城堡静静耸立在平地上。
“公主,这是你今天要穿的衣服,我放在床边,早餐也已经准备好,洗漱完再吃。”
少女在两米宽的大床上翻了个身,咕哝一声后,睡了回去。
“公主。”身份大概是管家的男人无奈,缓步走到床边,隔着柔软清香的棉被,拍了拍她,“该起床了,小溪。”
被这亲昵的称呼唤醒,白柚溪猛地睁开圆眼,那双眼睛似乎得到了充分休息,不像平常总是缠着几根劳倦的红血丝。
一切都显得十分平常,将管家赶出房间后,她脱掉身上滑溜溜的真丝睡裙,套上今天向日葵般的黄色小洋裙。
说来也奇怪,这么大一座城堡,居然只有她和管家居住,他不仅要照顾着自己的生活起居,还要打扫房间,买菜做饭,就连自己的衣服都是他亲自采购来的,细致到她的每一件裙子、袜子和私密的贴身衣物。
想到身上穿的所有东西,每一件都由那位管家的双手揉洗过、晾晒过、抚摸过,小公主白柚溪不由得红了脸,她也不是没有向云休熔抗议过,可男人让她尝试了几天后,竟是自己败下阵来。她想,如果没有他在,自己大概只能过上日夜颠倒的猫头鹰生活。
同往常一样,准备扶着扶手下楼时,白柚溪却发现门缝黏了一大团蛛丝,很有韧劲,她这么一拉门缝开到能过去一个管家后,丝线才断裂。
刚刚云休熔才打开了门,怎么会这么一会儿就出现这么多蛛丝?难道房间藏了一只大蜘蛛或者一大群蜘蛛!?想到这,白柚溪搓了搓冒起疙瘩的手臂。
得让云休熔赶紧处理一下。
她呼哧呼哧跑下楼梯,男人早已在下面等候她了,嫌下楼麻烦,她突然停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管家。
“这点路也不肯走?”云休熔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言口不一往上走,一直到白柚溪跟前,等她主动揽上了自己的脖颈才稳稳将她抱起。
“可是下楼伤膝盖嘛,你最好了。”为表她的感谢,白柚溪贴了贴他的脸颊,送上一个香吻。
管家不仅是她的管家,还是她的老师、父母、恋人的存在。
“但是你最近运动的太少。”云休熔捏了捏她的腿肚,肉肉软软暖暖香香,就算她最近圆润了几分,他还是找不出贬义词形容她,在他眼里,公主怎样都好。
白柚溪很不赞同地鼓了鼓嘴,“城堡这么大,每天从卧室跑到厨房,厨房跑到厕所已经很累了。”
“这就是你每天吃完三日正餐还要再加一顿下午茶和夜宵的理由?”到了楼下,男人屈身将她还回地面,蹲着为她扯了扯裙子,白柚溪也装模作样为他正了正歪掉的衣领。
“真的有变胖吗?”少女突然皱起眉,语气夹着几分对自己身材的焦虑不安。
“不会,很可爱,真的胖到不健康了,我会帮助你。”
白柚溪肉肉的小腿一颤,隐隐觉得这个“帮助”大概不是什么正经好事。
吃完早餐后,她跑去花园洒水浇花,帮助云休熔减轻点负担,但实际上也只是玩水般拿着把水枪胡乱射一通,模仿神枪手,在烂漫花丛中时隐时现,还要给自己配音,biubiu两声。
等到云休熔来时,就藏进丛丛草茎中,像狙击手一样埋伏瞄准他的衬衫,然后,3、2、1——被抓住了。
混蛋,她每次都会被他抓住,云休熔跟在她身上装了个眼睛一样敏锐,但是每次被抓住,白柚溪还是会不死心在他身上乱射一通,把黑色西服内的白衬衫射的透明一片,湿黏在起伏的胸肌上。
他觉得她好,她也觉得他好。
通常这时,男人只会温柔擦去她脸上被反溅的水,并帮她重新补装好小水枪的弹药,陪她继续玩,这是两人最有意思的小活动之一。
城堡大,同时也显得空旷,尽管无数少女心的装饰物或贴或摆,绵绵白云悬浮在上空,梦幻的独角兽玩偶趴在栏杆、门口,白柚溪还是觉得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站在大厅中央吼一嗓子,声音都只能扩散到整座洋房的一半不到。
为了不让她感到那么寂寞,云休熔想了很多打发时间的活动,比如画画。
白柚溪在城堡里画了很多画,有云休熔精心打理的小花园,城堡的外观,独角兽玩偶,还有画室本身,不过她最爱的模特还是云休熔,他长得高身材又好,既不像竹竿一样瘦骨嶙峋,也不像牛蛙一样壮实到超出她的审美。如同珍藏在收藏大家暗室内的绝美雕塑,每一个肌肉线条的走向都堪称完美。
当然,她和他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夜晚两人也只是相拥而眠,绝不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因此,云休熔重要部位上正挡着一块白色的丝绸。
小公主似乎今天状态不佳,寥寥看了几眼后就扔了笔。
“云休熔,你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这座城堡还有什么啊?”她撑着脑袋,眼底溢出了好奇。
云休熔对这个问题已不陌生,公主一感到无聊就会说出这句话,尽管他已经想了很多小游戏来分散她敏锐的注意力。
“还有海和花园。”他将那块白绸围在腰上系了起来,不厌其烦第121次说出这个答案。
“可是海里为什么没有鱼?”白柚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海里一定就会有鱼吗?
自有意识起,她就在城堡里了,至于以前的记忆像蒙了一层白纱般,并不真切,主要是,她一想就会头疼犯困。
云休熔说这都是正常的,他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人,白柚溪没有理由不去相信他的话。可是,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会潜意识认为海里有鱼?
从大门出去,穿过一条蝴蝶飞绕柚花满枝的小道,然后来到环绕城堡一圈的白木栅栏前,打开门栓,十几米远便是连接着大海的沙滩。不远,但是她从来没去过。
云休熔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他很不喜欢白柚溪讨论这个话题,平时更是以海边危险的借口禁止她靠近大海:“小溪,你怎么知道海里没有鱼?”
白柚溪迷惑地眨了眨眼,“在窗边看到的呀,那里从来没有鱼冒出来过。”
还以为她偷偷跑去海边 了。
云休熔听到她这么讲,顿时松了一口气,含笑道:“嗯好乖,海边很危险。待会儿我要去地下室,你可以去弹会儿琴 ,我很快就会回来。”
地下室是个神秘的地方,同样不允许她进入,这也是云休熔一整天唯一会与她分别的时刻。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白柚溪并不清楚,只是他每次回来,都会打猎到一件新的小裙子和各种食物原料。白柚溪想,大概是菜地和牧场吧,她对劳动没有兴趣。
白柚溪点点头,把画框放到一旁后跟他出了画室,两人在楼梯上告别,在云休熔的目光下,她乖巧朝音乐厅走去。
“嗒 嗒 嗒……”
并不是所有公主都是妥首帖耳的,还有像她这样一身是胆的叛逆公主。
白柚溪从门缝探出个脑袋,环顾了下四周,见整座城堡地表以上的范围只剩她一人,蹑手蹑脚地钻出了门。连鞋都不敢穿,她一路跑到门口,小心翼翼推开门后,才重新踩上鞋子向外跑去。
她跑得很快很快,跑到蝴蝶结饰品散落一地,跑到发丝向后飞扬,跑到裙摆花边翻涌,她扯掉脖子上束缚的蕾丝项链,踢掉小皮鞋,一脚踩上被太阳晒到焦黄的金色沙滩。
“哗啦——”
海水带着白色浪花轻轻撞上她的脚踝,细腻的沙子柔软干净。
白柚溪却忽地愣住了,满眼惊愕。
——海怎么是烫的?
穿着长白蕾丝袜的腿连忙从水里退出来。烫,很烫!并不是被太阳晒得表层发热,而是像烧开的水刚刚晾了不到一分钟的滚滚热意。
“小溪。”男人没有起伏的声调响起,平常大提琴般的醇厚音色变得怪异无比,像是某种生物在模仿人类说话。
她睁大眼睛惊愕地回头望去,视线中却只出现了一个用简单丝线牵构而成的木偶人,即使只是单纯站着,他的动作也极为诡异,手肘被高高吊起,腿一曲一直艰难地撑在地上,一动,渗人的机关摩擦声就咔咔响起。
白柚溪吓坏了,连被烫红的腿都暂时失去了灼烧感,那个奇怪的云休熔让她想要快速逃离,可是总不能跳进海里吧,先不说这水烫的吓人,她的游泳技术在海里活不过半个小时。
要是有船就好了。
船!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艘船!
没时间想太多,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疯狂跨上了船,一坐下就双手拿起桨使劲一推,借着反作用力离开了岸,接着如风火轮般快速甩动起来,桨把水花掀的四溅,甚至是掀到了船里。
好吧,划船是门技术活,白柚溪显然是个门外汉,但奇妙的是,船还是按着她的希望向海的中央驶去。
大概划出去十几米远,白柚溪精疲力尽地抖着手把桨拖回船内,这才敢回头向岸上眺望。
木偶仍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行动着,时慢时快,一直行走到海边。
白柚溪死死地盯着,希望他会沉入海底,而不是拥有游泳技能追上来,被追逼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让她仿佛唤醒了祖上人猿的记忆,双腿只顾恐慌不安的往前跑,到现在,她的心脏还跳的厉害。
眼前的景象忽然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木偶一踩进水里,一道赤红的火焰凭空出现,从脚底迅速啮噬到了整个身体,他麻木不仁地走进海里,火也没有灭而是越燃越旺,白柚溪能清晰看见,一团火光一点一点向下沉去。
她还沉浸于巨大的恐慌中,刚要安定下来,船身忽然猛地一震。
卧槽——什么东西!!!
船沿突然爬上了一只手,那是一只拥有血肉的手,可怕的是,外表一层被烧得黑红的皮只靠几丝肉黏连着,密密麻麻的扎满了许多大小不一的丑恶水疱。
白柚溪惊声尖叫一瞬,突然化恐惧为悲愤,抄起船桨猛地拍打,船身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直到手不堪重击从滑落下去,她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满头满背湿黏的汗液,在海风的吹拂下,渐渐冷却下来,让她感觉更加不舒服。
船一直没停,在海浪的推动下,离城堡、离花园、离沙滩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白柚溪已经不敢回去了,她的世界观近乎崩塌,这么多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敢肯定那个木偶不是别的假扮的,因为他的手腕上有自己编送给他的手链。
雨?下雨了吗?白柚溪突然感到头顶一凉,似乎有什么圆圆冰冰的液体穿过发丝,滴到了头皮上。
她下意识仰头向上望去。
一张巨大无比的脸笼罩在上方,透过一根根黑色的铁栏盯着着被关住的她和世界,泪水从俊美的脸庞流下,一颗颗砸在海里,泛起涟漪。
泛着水光的眼睛实在太过神圣,太过美丽,像森林、湖泊、翡翠,直入人心的绮丽,任何人在这样一双眼睛前都无法恐惧,尽管它大的不可思议,如一颗高悬于空中的绿色星球,但…还是深深吸引了白柚溪。
为什么要哭呢?明明被关住的是她吧……
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