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鸳鸯归
几天后,看着走进来的星云,萧瞳安冷笑道:“如何,他满意了吗?”
星云说道:“丞相说,娘娘这下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了。”
萧瞳安讽刺一笑,不知道是对她没有后顾之忧了,还是他没有后顾之忧了,他想保萧家长盛不衰,也得看她答不答应,她是绝不允许任何人企图动摇她孩儿的皇位,动摇这个国家的国本。
城门之上,萧瞳安抱着承乾,看着远处渐渐远去的马车,承乾已经一岁了,会叫母后了。
只见崔恒赶着马车,往回看了一眼城墙之上的萧瞳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呼吸平稳沉睡的男子,一鞭子甩在马背上,马车飞快的向远方驶去。
承乾小手捧着萧瞳安的脸:“母后不哭。”
她哭了吗?萧瞳安抬手一摸,果然是湿润的,将承乾紧紧搂着,企图从他身上获得一丝安全感:“母后只有承乾了。”
承乾抱着萧瞳,奶声奶气道:“母后不哭,我陪你。”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天的尽头,落日和地面连成了一条线,美丽极了,她想,这就是他说的长虹落日吧。
天盛十八年
承乾已经十九岁了,已经亲政了,承乾在萧瞳安的悉心教导之下,杀伐果断却又不失仁厚,他整顿吏治,信赏必罚,轻徭薄税,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在西域设置了都护府,加强了民族融合,天盛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
晚年时期,萧瞳安不止一次觉得她是有罪的,为了自己的野心,她害了很多人,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手足至亲皆丧命她手,但是,无可厚非,她对这个天下也是有功的,承乾就是她的功。
不论功过都留给后人去评价吧。
凤凰看着这太平盛世,百姓丰衣足食,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1的盛世景象,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天苍茫而路漫兮,岁月将行,九死生而笑看兮,且吟长歌2,她的生命快到尽头了。”阿离走上前,看着病榻上的雍容妇人。
凤凰肉乎乎的脸上闪过一丝彷徨,这样一个杀害手足、谋杀亲夫,毒害情人的女子,按道理死不足惜,可是真到这一天,凤凰心中却有一丝悲凉。
阿离看着凤凰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欣慰,凤凰也开始渐渐长大了。
后记:
萧瞳安看着眼前成熟稳重不失帝王之气的承乾,此刻跪在她床边哭的像个孩子一样,萧瞳安却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母后,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承乾紧紧的握着萧瞳安的手,深怕错过她的一丁点遗憾。
床上脸色苍白的一代贤后艰难的睁眼,看着眼前威武的帝王,摇了摇头。
她的遗憾没人能弥补,眼前渐渐模糊,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额戴玉带的男子。
他微笑的看着她,一眼万年,伸出手,“瞳儿,我来接你了”他一如既往的年轻,时空仿佛在此刻重合了。
如果说萧瞳安这辈子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她从未告诉过他,她爱他,只是当她发现这份爱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如果有来生,她会选择做一个普通的女子,与他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一起游历天下,去看他说的长虹落日。
“母后”天盛帝哭的像个孩子,丧钟响起。
萧瞳安的脸上带着安详的笑,没人知道她死前看到了什么,只知道,她是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一代贤后萧瞳安驾崩,结束她这璀璨而辉煌的一生,谥号昭圣太后,葬于泰陵。
萧瞳安的魂体脱离了身体,阿离和凤凰及时赶到,阿离素手一挥,萧瞳安的魂体被金光笼罩。
因为是魂体的缘故,萧瞳安的外貌依旧保持了年轻时候的样子。
萧瞳安走上前,跪在了阿离面前,“请尊上实现我的心愿,我想等冷血。”
阿离笑笑,将其魂体收纳在袖中,和凤凰一起离开了。
萧瞳安风光大葬不久之后,一位头戴斗笠的男子在泰陵不远的地方支起了一个茅草屋,每天雷打不动的在泰陵旁边种下山茶花,还是崔恒告诉他的,她最喜欢的就是山茶花。
萧瞳安看着眼前额戴玉带的男子,只是他有了白发,佝偻的背影,沧桑的面容,眼中盛满的深情,无不预示着这个男人这些年来从未忘记过她。
看到这一幕,萧瞳安激动的飘上前,想要试图跟冷血说话,只可惜她是魂体的状态,凡人是看不见的。
尽管如此,萧瞳安还是不厌其烦的跟着冷血,完全没了一国太后的仪态,整个一碎碎念的唠叨女人。
凤凰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撇嘴道,“以前怎么看不出这女人话居然这样多,她活着的时候都是装的吧。”
“哎哟,你干嘛!”凤凰的脑袋被狠狠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萧瞳安,顿时不满嘟起嘴。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萧瞳安已经不惧怕他们了,尤其是玉雪可爱的凤凰,她见到他就好像看到了承乾小时候一样。
萧瞳安也随意的坐到凤凰的身边,看着眼前山花烂漫,山峰起伏,她深舒一口气。
“我这一生伤害了很多人,杀害丈夫,毒害忠仆,陷害情人,手刃亲父,这一桩桩一件件,放在世人眼中,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但我却从未后悔过。”
凤凰偏头看着萧瞳安的侧颜,不知道这女人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萧瞳安没理会凤凰的疑问,只是继续道,“当有一个人的心中,有着更高的山峰想去攀登时,他就不会在意脚下的泥沼,才可能用最平静的方式去面对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对一个肩负使命的人来说,对于目标的逐渐麻木是极端可怕的事情,而痛苦才是保持清醒最好的方式。”
“我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三代人出了三个丞相,可是这个国家却出现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的情况,百姓吃树根,食香土,易子而食的情况屡见不鲜,要想改变这一现状,就不得不狠下心来整顿吏治,这个天下灰色一片,需要一个杀伐果断却不失仁慈的帝王来统治。”
凤凰扭头看着前方,山下的村庄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他似乎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要允许在黑与白之间存在灰色地带。
见凤凰似乎懂了,萧瞳安满意点头,起身离开了原地。
“怎么样,论教育孩子还是我行吧?”萧瞳安骄傲的看着阿离,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阿离扶额,不过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阿离的脑海里似乎浮现了千万年前的场景,“阿离,可懂了?”一个声音温和而不失宽容。
阿离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原来已经过去千万年了吗?久远到阿离已经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
萧曈安见阿离发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近,勾唇一笑,“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别忘了!”
阿离回神,满眼笑意,挑眉道:“别怀疑死神的承诺。”
而冷血依旧在种花,这一种就是好多年,终于将泰陵漫山遍野种满了洁白的山茶花。
这一现象自然也被皇帝的亲卫发现了,“皇上,要不要驱赶他?”
承乾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年迈的男子,身长玉立,精神抖擞,额间还带着一枚玉带,可见年轻的时候该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随他吧。”在陵前磕了三个头之后,承乾起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者,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最后都掩于喉间。
老者十年如一日的守在泰陵,数年后,在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在昭圣太后的墓前,老者坐着离开了。
天盛帝知道后,立在窗前久久不语,最后深叹一口气,“难为他为母后守墓数十年,传旨,此等忠仆应当奖赏,就将他埋葬在太后寝陵旁边吧,让他继续在地下也守护着太后吧。”
“嗻。”
当冷血的魂体离开躯体的那一刻,也迅速被一道金色光芒包裹,然后和另外一道金色光芒合二为一,一起飘向远方。
看着那道飞往忘川的光芒,凤凰疑惑道,“阿离,你准备再给他们一世情缘吗?”
阿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嗯。”这是她跟萧瞳安做的交易,再给他们一世情缘。
“你怎么不看看他们相聚的情形?”凤凰好奇道。
凤凰微睨《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有什么可看的,少儿不宜。”说完飞向天际。
注1:《社日》是诗人王驾创作的一首七绝。此诗写了鹅湖山下的一个村庄社日里的欢乐景象,描绘出一幅富庶、兴旺的江南农村风俗画。
注2:人生路漫长而遥远,即使面临极大的困难和挑战,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保持一种潇洒、积极的处世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