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质疑

    帛妍远远目送丈夫和儿子出门，回身陪贝珍去参观养在庄园里的各种转基因物种。在帛妍的庄园，专门研究转基因的地方，分为了动物区和植物区，植物居多，动物较少。帛妍解释说自己在植物方面更得心应手，造基因动物风险大，风险大把握小，成功率就低。

    贝珍扫了一眼植物，点点头，“这些植物都是定制的吧？”

    “大多是，它们应顾客需求而培育的。转基因植物最大的难题是开花越美越有刺，或者越美就越娇气不易活。熟悉这个特性就好操作了。”

    “你研究动物转基因应该更多是为了达尼？”

    帛妍终于蹙起了眉，认真盯着贝珍，“亲爱的，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贝珍脑海中迅速组织了词汇，语气略有停顿，说:“我，带来的不是平常那种花？事实是——”，帛妍说“这花是感染了特殊病毒？还是有基因突变的现象？”“事情是这样的，嗯，我三百岁了，对南半球的花经历过什么很清楚，它们已完成了进化。但直觉告诉我，这一株不一样！它让我以为像基因突变，但外表和它的伙伴并无区别？”帛妍回答:“基因突变最常见现象，就是植物外表特征不一样。如果是畸形，畸形有可能是基因病态，不确定是突变。事实上，大多数转基因植物都会在外观可见改变，所有的突变都是特殊个例。”贝珍不十分理解帛妍的这些专业知识，她继续迟疑了一小会儿，说:“我将它做成循环盆景，是希望你尽可能详细记录它的一切”她又说:“我十分信赖你的专业能力！”帛妍有些喘息未定“我的神啊！一株植物要这么夸张吗？它看起来很正常！”贝珍回答:“事实上，当第一次听到你诉说达尼的皮肤困境时，我手持终端正在看窗外。不知是内心为达尼难过，还是同情你的困难，总之我看见的就是这朵花，第一眼就觉得它特别。”“是那种它在读我的表情的特别！”帛妍没有说话，继续听着。她是生物学家，了解生物波这回事。

    其实惊吓贝珍的事，发生在三年前。她的终端接收到一条讯息。是科研局秘密基地发来的，研究员汇报说，从野外采集到了一种不死病毒。她忙拿出私人终端，来到窗前回复消息，“不死病毒”这个词太刺激科学家的神经了。

    如今的太阳系，最长寿的人，已经一千岁了。平均寿命最高的是水星人，平均九百岁。平均寿命最低的是金星人，平均七百六十岁，满一千岁的寿星全太阳系只有十个。习惯了平静富足生活，太阳系各大星球的人们，已经对自己能活多久，不太关心了。而让碳基生命人类活长久，对于科学家却意义非凡。生活在地星的高俊是太阳系最长寿的男人，一千零十岁的他依然逻辑清楚，生活井然有序。因为他受到尊敬，可以决定很多事情，被保留了太阳系联盟最高职位。只有身处高位后，高俊才明白，人类只有长寿，才能应对所有挑战。可以说，全太阳系的生命科学家都在为他延寿，他死了，意味着人类千年寿命的挑战停滞不前。明白这个道理的贝珍，看到不死病毒这个词，内心生出一种震憾。

    通过终端，贝珍问科研员:“可以发详细报告吗？一个病毒怎么个不死法？”“您最好马上来一趟！”

    贝珍狠狠地盯着南墙上那朵娇艳欲滴却又无比刺眼的花朵，她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如今的火星靠主席庞贝一人力扛研发科技，从而在太阳系崭露头角。火星人终将成为专利和发明的代名词，这是贝珍努力的目标和动力。而一个病毒，居然杀不死？这不可能！这残忍的消息让她无法接受。

    那朵花就像是一个无情的旁观者，似乎在以它的美丽和生命力嘲讽着贝珍的失败与痛苦。贝珍想亲自掐死这朵花，然而，理智告诉贝珍，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暗暗发誓，绝不能让病毒蔓延。

    来到秘密基地，更震惊贝珍的事已经发生了。原来，科研员在野外发现一种非常特殊的畸形病毒，它能发光，显微镜下这种病毒不断刷裂细胞体。于是科研员马上进行了隔离，并通过机器臂来个真空环境的观察。结果在真空环境下，病毒蛋白质消磨空了后，其中的遗传物质仍然可以自我刷裂。病毒不死！这一事件发生后，所有接触过病毒的员工全部被隔离。基地将观察病毒的机器人和病毒一起密封了起来，外围一圈是各种设施的房间，再加砌一圈，自我隔离的工作人员自动入住了。贝珍赶到时，她首先在隔离员工群发消息，郑重其事地感谢每位员工的奉献精神，表扬他们敬业和真诚。然后调集一台全新数据终端，修建隔离区，并砌了隔离高墙，加封了隔离石顶。最后将这台新终端安置在隔离顶上，并密封起来，她给新终端取了悲哀的名字——“石棺！”

    几年后，内心焦虑不安的贝珍，没有收到关于不死病毒的任何讯息。隔离带没任何动静！也不知道里面的员工怎样了。这个新生的地狱，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消息。没有安全的消息传递出来，只能使她内心更加不安。

    耐心等待，再耐心等待。三年了，而“石棺”终端竟毫无讯息，一字未发。无讯息可以判定处理讯息的终端“死了”，“即使他们全死了，也不能打开石棺检查。”这是贝珍的理智。如果里面的病毒安息，以“石棺”终端的灵敏度一定会第一时间汇报。事实只能是，病毒依然在，所以终端按程序，继续执行隔离。如此奇怪的等待时光，真是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人类的碳基生命，已能靠生物科技延续，几百岁上千岁寿命很正常。正是祸福相依，人类只是长寿而非不死，病毒当然也会进化，而令人疯狂的想法是，不死病毒一旦感染人类，那么被这种病毒寄生的人类会成为活死尸，人类要的长生并不是成为病毒载体而不死。这种进化病毒降临，就是在进行一场灭绝人类的挑战。

    贝珍不会神经过敏，她担心南墙上的花，若是植物率先携带了那种病毒，就可能通过呼吸传染给人。既然已发现了不死病毒，必须先它一步，尽可能保护人类。因此这株花必须被观察，而帛妍是专家，做成循环盆景，既密封了又有专家看守，这叫两全其美。更何况，帛妍有个那么奇怪的儿子。达尼来科研局工作，若是稍微有点反人类，贝珍都会重点关注。

    不死病毒既然已经来了，人类只能应战。贝珍内心祈祷，她衷心希望达尼是那个拯救人类的英雄。

    平复了心情后，贝珍用手持终端屏蔽周围，才将真相告诉了帛妍。她感性又真诚，不死病毒刺激着她的神经。帛妍矜持地一声不吭，她知道，不死病毒可能带来毁灭全人类的灾难。以贝珍的阅历，她的预感，她的所做所为，都是对的。沉默过后，帛妍抓紧了贝珍的手，动情地说:“亲爱的，您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和引路人，如果能夠，请带走达尼，培养他成为人类的英雄！”贝珍点点头，眼里闪动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