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总要有些不一样的
城里来的知青太亮眼，而刘外婆的万胜意也曾是香饽饽，这里的动静有的是人瞅着呢。
妇人剥着花生米，不错眼地盯着文言一行人，挤了挤身边纳鞋底的小媳妇：“春婶不是真想给胜意找个知青吧？那知青能留的住？”
小媳妇看起来温温柔柔好性子，放下手里的针线，声音细细软软，听着就让人舒服，可话就扎心了：“好男人自然是留得住的。”
妇人喉头一噎，冷不丁的得了这话，才想起身边这位也是个知青来着，也是自己活该，白招了人怼。
好在她也不是啥放不下脸面的人，佯装打了下嘴巴，当即道歉：“哎呀！这可真是……”
她挽上小媳妇的胳膊，就贴了上去，：“叶知青……昌柏媳妇，婶儿不是故意的，不是……婶子没其他意思，这不知青到底不是咱这地儿的，说不定哪天就回城了，对吧？”
“咱这儿条件好，可比城里还是差些的。更何况……”
叶柔见对方脸凑得越来越近，微微侧了侧身子。
可对方全然没察觉，一脸神秘又兴奋的样子，贴着叶柔耳边悄咪咪道：“我听说万小子其实是伤重退役啦，那方面也有影响。”
说着她还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又继续分享：“春婶儿还说升连长，他家小子才参军几年？”
她伸手飞快地比划了一下：“今年才第五年，哪有这么快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才回来那会儿，六九天啊，春婶门前晃悠的姑娘，那都排到黄桷树底下了。如今瞅瞅还有人吗？”
“也就你外来的不知道！”
“啊这……”
妇人惊觉又说错了话，心虚得紧，捂住了嘴巴，眼珠子动来动去，视线都无处安放。
今儿不宜八卦，老说错话，她想走了！
忙抽出自个儿缠人胳膊上的手，又扯了个笑，勉强找补了下：“那个……呵呵……你不是外人，你怎么会是外人呢？”
“那啥……婶子嘴笨，我给你道歉哈！我绝对没那意思，我也就是太把你当自己人了。对！自己人！”
妇人心疼地从围兜里抓了一撮花生，塞到了叶柔手里，顺势就握住了人手：“我真是把你当自己人，才没在意这嘴！我一般都不跟人说这么多的，实在是看见你就贴心得紧！婶儿没别的意思，你别在意啊……”
叶柔虽然心里呵呵哒，但面上还是适时地露出几分得了便宜的喜意，糊弄一下得了，她真不想听她哔哔：
“怎么会呢！都是乡里乡亲的，婶子真是太客气了，多谢了哈！”
妇人还想说什么，大队长已经站在了台上，讲桌拍得震天响。
“静静！别吵了！”
刘华山威慑力还是有的，聊天的，缝缝补补的，听到声儿都暂停了下来，打量着台上的动静。
待看到魏薇一个新来的知青站上了讲台，勉强安静的人又偷偷开始了小动作。
知青啊，第一次讲话都千篇一律的。
什么不怕苦，不怕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建设新农村……
家里的奶娃娃都会背了，没意思，莫耽误人干活。
……
魏薇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乱糟糟的人。
嗑瓜子的，扯闲话的，纳鞋底儿的……
除了知青院的同伴，基本上都是各忙各的活儿，这场景可真是不妙。
她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身体前倾，手撑在了讲台上。
四肢有些微微发酸发胀，她知道这是紧张导致的。藏在桌面下的拇指使劲儿按了按，手指上传回来的力道让她找回了些身体的控制权。
她站在台上久久地看着台下的人，眼底泛着光，不像平日里那种秋水盈盈的感觉，倒显得有些风起云涌……
“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讲话。”
魏薇是真心觉得荣幸，她从来都站在台下，站在别人身后来着。
无人知晓，她站在这里，是在鼓励曾经的自己。
但当她一开口，那颤抖的声音，湿漉漉的眼，那饱满的穿透人心的情绪，倒让台下的一些人讪讪收起了小动作，开始观望。
文言抱紧刘外婆胳膊，在其肩上蹭了蹭。
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
广大网友诚不欺我！
三月的天，才七点就黑尽了。
在这个千篇一律的夜晚，魏薇给大伙儿描述了一个如梦如幻又真真切切存在的世界。
像风吹起了纱，像水面荡起了涟漪。
她的声音轻柔舒缓，悠悠从大伙儿耳边扫过，却是震聋发聩。
她讲未来家家户户小楼房，楼上楼下电脑电话。
她讲家家门口通马路，出行小轿车，远行飞机高铁。
她讲“禾下乘凉梦”，讲“问天落月”，讲大国制造，世界处处made in china……
那超出想象之外的新世界，那填补欲望之外的新生活，给在座的同胞们都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视频监控千里眼，摩天大厦捞云彩，嫦娥共舞，观星逐日……
下头的众人难得的没有一个人打瞌睡或者做手工，一个个像等待喂养的幼鸟，扬着脑袋，瞪大眼睛，听得啧啧称奇，喜不自胜。
却又有点点失落，阵阵迷茫。
虽然魏薇的描述在逻辑细节方面是无懈可击的，就像是亲身经历一般，可内容终究太过离奇。
她们能与台上人情绪共鸣，心灵震撼，却始终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画面，大伙儿的认知让他们无法将魏薇讲述的“明天”具象化。
心好像突然就空了一片，看不清，填不满。
魏薇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前世的一切好像都离她很远了。
她站在这片土地上，再想起过去的时候，也会有一种现实和幻想的割裂感，每想一次都觉得振奋，每回来一次又觉得渗人。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看待她眼中的“未来”，但她每次回想都会给她无限的动力，给她为自己而活的勇气。
她想除了摆脱那家人，踏进前世错失的象牙塔，她会有更多新的目标。
比如踏遍边疆，观览河山，比如见证祖国的发展，比如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
哪怕最后只能被后人问一句“那个谁来着”，也好过就这样轻轻来，悄悄走。
毕竟她来了两次，总要有些不一样的！
台上的魏薇黑眸亮晶晶熠熠生辉，看着下面一张张流露着惊叹向往的脸，不自觉勾着唇角。
她每一句话都落地有声，煞有其事，坚定，笃定，一定！
她有她的见解，她有她的坚持，她有对国家的真诚，对人民的热爱。
她对脚下的土地爱得深沉。
她坚信着新中国的胜利，国家的发展，祖国的无限未来。
她的坚信也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