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文明
刘莹莹笑得肆无忌惮，却不想被跟出来的亲爹一个爆栗敲在了额头上：“正式些不好呀？给你省心呐！当谁都跟你似的，干啥都没个章程。”
被刘舅舅的暴力镇压的刘莹莹捂着头，想到自己“没章程”的过往，脸上露出几分羞耻感。
村里人际关系简单，也没那么多事儿。
初当采购员的她，就想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清了，哪想到还要什么回执登记申请报销的，在各种流程章程里，她是吃够了苦头。
听得老爹又提起这些，心里难免又想到了当初被打击的样子。
不着痕迹地贴着墙，躲躲藏藏地往屋里挪。
好在刘华山也没有揪着闺女的错处不放，不慌不忙将单子叠好，放在了衣兜里，他过会儿去大队部再补上代领人信息就可以了。
眼看得时间还早，文言被刘舅舅邀着喝甜酒。
文言昨儿才闹了一通笑话，哪里还敢再喝，拒绝得是声情并茂，情真意切，甚至引出了隔壁的刘外婆。
万胜意吃过饭就被老头子逮着去河边钓鱼了，刘外婆自个儿正在屋后照顾着自留地呢，就听见隔壁大呼小叫的。
她刚探出头往儿子家张望，就被眼尖的文言瞅见了，忙扯着刘外婆的大旗，说要和老人家多亲近亲近。
刘华山一看老娘都探头招手了，也不敢和她抢人，看着文言大步朝老娘跟前去，小媳妇似的垂头玩着手指，“唉呀唉呀”叹着气。
刘舅妈刚收拾好灶房，闻声探出个头，就缩了回去，生怕被自己男人拉去和婆婆打擂台。
刘外婆不在意小辈的心思，撩起围裙，擦了擦手，径直领着文言去屋里了。
昨儿晚间休息，她把文言带的东西一拾掇，那和包装纸卡在一起的“红”包可不就发现了嘛！
要不是老头子说文言孤身一个女孩子，不好露富，她差点连夜去找老姐妹炫耀。
当然，钱是不能收的。
小女娃儿家家的，下乡不容易。多照应是应该的，哪能收人钱哦，莫得把感情坏了。
刘外婆虎着脸就把钱往文言兜里塞。
文言好说歹说，也拉扯不过，还被钳制住了双手。
该说不说，刘外婆年纪大但是手劲儿不小，文言顾忌着老人又不敢使劲，不使劲就挣不脱，累的直哼哼。
刘外婆却浑然不觉，气息都不曾乱一下：“你来，外婆就高兴！你那糕点饼干也不少，都是实在的东西，外婆也不和你客气。”
“可这钱确实不能收的！你自己留着用，小孩子别管大人那套！”
见得文言还想推一推，声音一冷：
“咋的？外婆还能差你那口饭不成？”
她眼皮子因年老耷拉着，看起来有些不好相与。
但嘴上翻来覆去都一个意思，钱她不要，让文言留作体己。
文言有点懵。
不同于刘外婆，前世她的长辈们收到孝敬，都是很高兴的，她们会有意无意得炫耀一圈，也会用自己孩子出息了的眼神看她。
可明明不同的人不同反应，却给她差不多的感觉，似乎一样，又似乎有所不同。
这样的感觉就像午后的风，有所感，却抓不着摸不透无法把握，当她还想深究的时候，耳边传来小孩子的执拗委屈的呼喊。
“我说了肚！子！疼！”
面对文言的挣扎推辞，刘外婆脸一黑，不容置疑地下了最后的通告，不收就别叫她外婆了。
文言觉得威胁没啥力度，但还是被威胁到了。
刘外婆在这场交锋里获得了胜利，脸上登时就笑出了花，挽着文言就去看起了热闹。
发出声音的就是村口刘华强家。刘华强家有四子，但膝下六个孙辈，就一个孙子。
老四新婚不说，老二老三都是俩闺女，老大家有着家里唯一的孙孙，难免就看得紧些。
就这不错眼地盯着，结果小菜头中午突然就喊肚子疼了。
菜头奶奶抱着给揉揉，可小孩没半分好转反而挣扎得更急切，脸红脖子粗的。
大人怕伤着孩子，也就搂得更紧，并哄着诱着想知道小孩子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但这年头能有些啥零嘴吃，问来问去就是昨儿文言给了两颗糖。
矛盾一触即发，菜头奶奶眉头倒竖，脑门上青筋凸显，抱着小菜头邀上儿子媳妇就要找那黑心肝的算账。
奈何小菜头人小拉得快，“噗噗”两声，热乎乎，黏腻腻……
那个埋汰哦，小菜头登时就哭开了。
“啊啊啊……”
“都说了肚子疼！肚子疼！你还拦着我！我拉裤里啦！呜呜呜……”
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不愿被耽误他解手时间的家人搂着，自个扶着凳子，半曲的腿微微分开，撅着屁股扎着马步。
脸是又黑又红，心是又气又委屈!
跺脚是不敢了，就挥着胳膊拍自个儿亲奶大腿，像只受惊的鹅，示威似地拍着翅膀。
刘外婆家虽离得近，但架不住别人动作更快。
文言到村口的时候，众人正围观着菜头被自家奶奶按在腿上洗屁股。
水从屁股上滑落，哗哗溅在地上，小菜头就趴在自家奶奶腿上，埋着头，像根被折断的草，滴着汁儿。
刘奶奶拍了孙子屁股蛋儿，肉乎乎的，还一颤一颤：“拉屎就拉屎，多大个事儿，啥可嚎的？”
“没出息，不许哭！”刘老大也跟着一巴掌呼在儿子头上，手还没收回来，就被老娘给回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干啥打孩子？你八岁还光腚呢，菜头才五岁，能懂啥？！”
刘老大腰弯得更深了，挤着五官朝老娘递了个委屈的眼神，想让老娘给他留点脸面，却又被一老太太飞了一脚。
布鞋底子软，身上是没啥感觉，只是周围的哄笑声让男人的脸滚烫滚烫。
刘奶奶食指一伸就戳在他脑门上，开口就骂：“愣着干啥？不去把娃裤子洗了，等着吃奶呢？”
老太太敢说让刘老大去洗，刘大婶子可不能真那么做。
她看到刘老大一动，忙先一步拾起菜头裤子去边上拿了盆躲屋后洗了。
刘老大瞟了老娘一眼，才抖抖索索地往人群里靠了靠。
小菜头偏过头，看见父亲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是明白了什么。
也不哭了，绷着脸反倒像个兴师问罪的将军。
“我早就不拉裤里了。都是你们拦着我！”
“对对对，大孙子机灵嘞！”
“肚子疼就是拉屎，你们都不懂文明，以后不许拉着我！”
“好好好，咱都文明！”
“他们也要！”小菜头对着围观者们划了一个圈。
大伙儿愣了愣神，随即都笑了起来。
一句话的事儿，也就由着孩子了，一个个说的比唱的好听：“文明，都文明！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