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射电爆发”
在虚空之中，有十几个世界在某些动力的作用之下缓缓游移着。
这些世界的世界屏障大多已经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变异，要么多处破损，要么保持着强度诡异的自洽排外性，有的甚至干脆就已经失去了自身原本的存在稳定性，完全依靠宇宙基准稳定锚的高出力勉强吊住才没有被虚空吞噬消解。
“在一切还未明了或者清楚后果的时候，为了一时之便，我们贸然进行了过多我们当前水平无法进行再操作的实装试验，我们的网络不具备分形体重组能力，权限系统也有太多的隐患……”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通过残存的通信链路，维多维尔勉强可以看清帝国目前为止的“惨状”：比起数个月，或者数天之前，整个帝国的领土缩小到不足原来的百分之一，人口再一次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虽然在每一次防线收缩的时候，该防护区段的执行官会尽可能优先撤走最有概率晋升或者最有发展天赋的人，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在后期出现的世界屏障封锁以及伴随的灭绝战争所带来的硬伤亡暴涨。
“权限系统所出现的差错，在于对最高权限，即皇帝权限的硬件级别约束，一旦超出响应时间，这一条类似于底层协议的存在就会停推并再次卡死整个网络，甚至比上一次与此类似的问题还要严重。强行重组的话会导致一切没有自主灵魂的设备无法再并入网络，网络本身也会将解体消失，或许对人而言，这并不算是什么问题，但是只要我们那样做，我们就无法再启动战舰，无法再匡正宇宙的秩序，更无法重新启动世界之门了。”
由于Σ舰队因为不明不白的原因提前撤退，战火并未直接燃烧到帝国的第一首府宇宙，在群星的照耀之下，首府星那淡金色的装甲板仍然坚固稳定，但是这样微小的区域之内残存的安宁与“完整”并不能带来什么实际有用的意义。
“这一次，我们卡死在了自己的运行模式里，而且这一次……恐怕可能真的有些回天乏术了。”
虽然第一和第二权限级的幸存个体都已经无法修正流亡-复兴纪元以来帝国所攒下的错误，但是文明本身却还没有彻底灭亡，哪怕不能改变，所有人也都会陪这块行将熄灭的炭火走到它最终化为余烬。
或许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灾难级的浩劫之中，文明真的又一次幸存了下来——不是文明中幸存下来的个体，而是曾经一脉相承的整个文明。
在不知道在虚空之中跋涉了多大规模的信息偏移之后，安顿下来的十几个帝国宇宙开始默默地舔舐着自己已经被割离到只剩个心脏那么大的身体上的伤口，世界屏障上的裂口必须被修复，否则那些世界早晚将会被虚空吞噬掉。
虚空倒灌的影响远不止是区域之内的资讯被擦除那么简单，如果不能有效控制虚空倒灌的话，世界将会在自身被彻底撕裂之前源源不断的流失世界继承自太初爆炸的趋势推动，从物理上观测这一过程的话，所得到的结论是可怕的熵暴增，万事万物的混乱度将会无限扭曲，到后期甚至光速每隔一厘米都会有好几种数值；而从资讯角度来看的话，世界秩序资讯的流失也代表那些有可能取得较高的发展程度的世界线也会被不断擦除，最终，世界将变得不可名状——在它们彻底被撕碎之前。
与之同时，幸存下来的人还有网络中还能进行响应的设备们开始一同默默地进行较为详细的损伤统计，大量巨型总机的丢失使得绝大多数的请求都将落空，不过锐减的人口和极度瑟缩的疆土倒是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这一方面的问题，反正用户已经少得可怜。
服务器自身也都已经熟透了，除非某一天那些躺在被抢救出来的首府星中的巨型设备直接变成土豆泥，否则现在的现状就不会瓦解，毕竟除了灭亡，恐怕还能比目前更糟糕的情况也着实不多了。
可能是几天，或者几周时间的战争所积累下来的，仅仅是留下来的日志记录就已经比曾经的星明帝国攒好几百年所攒下的日志文件还要多，战场瞬息万变，作为舰队整体的信息中继点，防线指挥官们必须用潜意识在以微秒甚至是更小的时间单位之中不停地颁布各种各样的命令来回应防线的变动。当整支舰队，整条防线都开始高速运转的时候，这些指挥官们就像是一只巨兽的大脑一样会整体环境感官作出恰当地回应，然后作为“神经末梢”的具体舰只或者人员或者堡垒星才能将自身的执行回应发挥到最高效率。
“卡文瑞尔的认知危机推测，翟卡希尔的虚数虚空阱推测，不得不说，我们的回应优先级还是问题太过巨大，这些宝贵的情报很多就这样浪费掉了，或者说它们的作用时间太晚了，如果能更早一步被其他防线的人所知晓，或许……”
“也可能有点用，也可能只是能略微推迟一下最终成型的结果而已，陛下。”卡洛斯特对维多维尔的总结有些不置可否，“战场瞬息万变，您也看到了，在很多时候，恐怕舰队指挥官们稍晚一些做出调整命令，部分区段的防御过载或者资讯浪涌就会碾碎整条防线，在海量高位阶信息上的控制我们还很不成熟，目前只能依靠部分赋值与资讯惯性的方式勉强维持超大规模非实体信息的稳定性。说实话，整条防线从帝国疆域七八百个宇宙减小到还剩十几个宇宙的过程之中没有出现一次殉爆，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如果我能起到的作用更大一些就好了，莉尔曾经还能帮助推动奥术方向的研究，而我却…在关键时刻，也无法为帝国做更多……”
……
复兴纪年110195年10月27日。
“陛下，我们在日志文件中发现了一个很不同寻常的记录。”首府星大殿之中，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直接闪现到了维多维尔身边，“陛下，这件事……可能与女皇有关，我觉得这样来告诉您比较妥当。”
“……唉，好吧，怎么说？”听到卡文瑞尔这样的话语，维多维尔那冷漠而绝望的内心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又很快沉寂下去，第二首府世界毁灭是在全员受到死潮之门污染而不断崩解的情况下，维斯瑞凡调动全部的力量发动了一次规模无比巨大的强现实自毁才硬生生形成的，即使是有那个长久以来一直作为沉默挂件依附在女皇灵魂之中的世界意识能发挥作用，而那一个只是具有很大的信息量但是却连现实都接触不到的世界之魂又能干什么呢？它还不如一台宇宙基准稳定锚好使。
“陛下，根据目前所公认的资料来判断，第二首府世界被那座超大规模的不明战舰侵入并封锁了世界屏障，在巨型战舰主动引爆死潮之门后，维斯瑞凡女皇通过并联海量的协处理器的方式操控了全宇宙中的游离奥术能量，并以此为基础发动术式引发了最终的世界末日。”
“这一部分我知道。”维多维尔冷冷的回答道，“然后呢？”
“在世界末日完全炸开之前，那个世界的世界屏障可以说是被完完全全封锁起来的，因此在失去通讯之后，我们便默认了该世界中的全部设备组已经与世界一起毁灭。但是在这一系列检查的过程之中，我们从附近世界残留下来，被我们一路拖过来的较为完好的世界碎块里发现了一些痕迹，还有一条险些被尘封的记录——在第二首府世界毁灭之后，那个宇宙之中的北天极资讯终端控制塔台似乎并没有立刻随着世界的崩溃而陷入消亡……
或许是当时那些设备组可能处于女皇术式和现实稳定场的对冲区域，两种类似的信息相互抹消使得哪些设备恰好没有被任何一方干扰……总之，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设备组检测到了一次类似于射电爆发的存在，规模很强，指向性也很强的射电爆发，从检测资料中所透露的频率来看，那道“射电爆发”本身的信息源就是那个世界之魂，而您也知道，在十几万年前，女皇的灵魂就已经高度与其相融。”
“什么？！”维多维尔听到这里着实愣了一下，他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
“优先级很低，而且这道报告的来源还是我们一度认为已经彻底失效的设备，因此在整体的通讯链路处理序列之中它也相当靠后，并且这道被剥离出来之后看起来显得十分宏大的信息噪波在当时的战场环境之下真的不算什么，在事件发生的时候，每个防线段所处的宇宙都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在那么多杂乱的高强度信息涨落之中，这样并不强的干扰信息被无视掉……也只能说是正常的。”
“……能确定那道“射电爆发”的最终指向吗？”
“在初期捕捉到了一定范围内的信息偏移差距，如果说在爆发发生之后信息偏移维持不变的话，我们是有能力找到那道信息波到底指向哪里的，陛下，您要……？”
“我必须去看看。”维多维尔沉声道，“我会割下一段灵魂，代替我在通讯盲区阶段时帝国网络的权限响应代替物，反正现在那一部分硬件层面上的权限替换可以被任何还能被识别的、具有我们灵魂频率的“等价物”替代。我在这里并不能起到很好的作用，与其说是当一个尴尬的统治者和一个并不恰当的网络稳定器，还不如去探查一下这些事情，这样多少也算起了点作用。”
“……那么陛下，我也跟您一起。”卡文瑞尔忽然说道，“反正帝国目前所有的科研计划都已经停止了，而一个原本一直被我们认为没有我们所认为的思考能力的世界之魂忽然做出这样的行动，恐怕……背后也会隐藏一些事情吧？”
维多维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让卡文瑞尔放弃他自己的决定。
……
在短暂的权重识别之后，星明帝国的最高权限转入了一个被层层密封的淡金色金属保管箱之中，箱子里缓缓飘荡着维多维尔的一段灵魂，这就是当前帝国最高权限的无奈——权限无法继承，但是哪怕原有者碎成渣子，只要还有一块能够被识别的，还能包括一小部分灵魂频率和粗略的人格是别的碎片，帝国系统就能够以此为基础确认最高权限存活并能够继续各类正常的功能响应。
一艘仿佛被拉长了的厚重淡金色圆饼飞船缓缓从首府星赤道的战舰弹射口中飞出，在部分人的目送之下，它那闪烁着金色的引擎水晶矩阵发出了一段金色光芒，飞船开始加速，在维多维尔的全景星空显示之中，并未被过度修正的星光很快便分离开来，一端滑落与舰首方向，形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幽蓝色宝石，而另一端则汇聚于舰首，变成了仿佛要吞噬首府星大地的暗红色星冕。
很快，一切归于黑暗，微弱的振动从维多维尔脚下传来，跃迁引擎已经将这座飞船送抵秩序世界的边缘，而在那层资讯屏障之外，无穷无尽的最终海洋里，能够发挥作用的，就只有虚空引擎了。按照从此前的报告中整理出的部分资料，包裹着淡金色屏障的飞船稍微调整身形，随后一片片仿佛云雾一般的金芒便从不灭级a2型那广阔的甲板上散发出来并作用于秩序场的波动频率，在不断修改秩序场虚空振动频率的过程之中，战舰开始缓缓“加速”。
“卡文瑞尔，你觉得我们能看到什么？”
“陛下，在得到足够的资料之前，恕我无从猜测。”
“陛下，有些异常情况。”维多维尔的脑海中闪过数位机师的声音，“我们飞船的虚空航速比我们的设计水平要快……而且，还在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