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怦然
山谷回荡着悟空的声音：“师父！！！”
悟空跪在地上不断喊着，越来越空荡，飘散直至恢复平静。
“俺老孙又该去哪里？”悟空看着赤身裸体，和从花果山求学时别无二样。
哦，那时的它还有族人凑的一大篮子瓜果，悟空握了握拳头，一拳砸到大树上。
悟空被巨大的茫然感笼罩，这世间偌大无比，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归处？悟空独坐许久。
清晨，林中的鸟叽叽喳喳的，有胆大的落在悟空头上，啄着悟空头上的毛。
“哈哈！哪里来俺老孙就回哪里去！”悟空突然站起，惊得林中鸟兽四散。
悟空一路跑跳，如同来时一般，早早的勤快的人家晾起了衣服。
悟空顺手就要拽，却触碰到时，迟疑了一瞬，望着衣服叹气，伸手抚平自己拽出来的痕迹。
“俺老孙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悟空一个翻身，来到了黛玉处：“你家小姐醒了没？”
雪雁蹲在院子廊下煎药，见是悟空：“道长您来了！小姐早早的醒了，昨个根本就没睡个整觉。”
雪雁站起来，引着悟空入内。
“哦？可是又什么烦心事？”悟空跟在后面。
“可别听那丫头胡说，我一贯是睡不着的。”黛玉脸上微微有些浮肿，看着有些憔悴，“要是能睡个囫囵觉都谢天谢地了。”
悟空入内，黛玉捂嘴，声音带着笑意，眉眼弯弯：“空空道长可是想重返那山野之趣？怎得衣服也丢了个干净？”
“哎。”悟空臊眉耷眼，“今儿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师父让我下山，我要回那花果山了。”
黛玉抿着唇，仔细端详着悟空，心知着它恐怕遇见难事了，黛玉也不问，开解：“我说怎得道袍也不穿了，原是这个缘故，返璞归真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悟空抬头，侧着脸看黛玉，“你不问师父何故赶我？”
黛玉奇怪，“为什么要问？仙人自有一番道理，这是空空道长的缘，既然是缘，定是那捉摸不透的玩意。”
黛玉看着悟空好像很想说话， 但又就是不说的纠结模样笑了，“雪雁！给空空道长找几身衣服来！这般穷困潦倒，可正巧让我再当一回’恩人‘”
悟空瘪嘴，“你不给我衣裳我也能回去。”
“呦，瞧瞧，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哼，去去，明儿再想要我的东西可是不成了。”
“我……我哪里是不要？你不给我衣裳……”悟空懊恼，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哎。”黛玉捧着胸口，继续逗着，“空空道长终究是厌倦了我，不好生巴结着，明儿回了花果山哪里还记得我这号人物？”
“黛玉！我定是不会忘了你的。”悟空上前一步，真诚的看着黛玉的眼睛。
“当真？”黛玉眼神中藏着一丝执拗。
和黛玉这样玩笑一番，悟空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好像在逐渐被填满，这人世间有人等着自己，就算自己去的再远，总是有一根线连着这儿。
“定然是真！比真金还真！比我的本事还真。”
“那我可等着你。”黛玉眼底含笑，还想继续说，却被打断。
“小姐，衣服拿来了，从二爷处……”雪雁推开门。
黛玉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帕子遮着脸，露出一双含情眼：“宝二爷处借的？可是旧衣？怕是小了些？”
雪雁笑：“哪里，全是给二爷留着身量备着的新衣，还没上身呢。空空道长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雪雁伺候着悟空穿衣服。
悟空皱眉，“怎么这么繁琐？我就穿一件外袍就好。”
雪雁看了一眼黛玉，“这……只穿外袍怕是有些不体面。”
“别理它，给它全套穿上，我们人间这叫……”黛玉坏心眼，“衣锦还乡。”
“我那群猴子猴孙哪里看得出来？”悟空无奈接过，“不用不用，雪雁姑娘，我自己穿就行。”
悟空笨拙的给衣服系着带子。
雪雁欲言又止，“道长，您这系法子……我们的衣服都是系右衽的。”
悟空皱着眉，伸着脑袋盯着雪雁的衣服，雪雁被盯着有些不自然：“道长还是我来吧。”
“没毛病呀！”悟空比划，是一个方向呀。
却忘记了两个人的面对面，雪雁想笑，低着头无声笑。
“好生等着伺候吧。”黛玉有些倦，“空空道长最怕死了，死人系的左衽犯了它的忌讳，可在心里记上一笔。”
悟空自顾自的比划左右，好像刚刚自己真的穿错了，“我可不能死，我的好好活着。”
“你怕死，定是能长命百岁的活着。”黛玉说。
宝玉在屋子内踱步，“可是那猴子又来了林妹妹处？”
“哎呦，我的爷！您这晃来晃去的头不晕，我的眼先晕了。”袭人缝着裤子。
“作甚拿我的衣服去？”宝玉贴近袭人。
袭人娇羞的将针线诺远些，“老祖宗发的话，我上哪知道？再说，道长救了您一条命，几件衣服给不得？”
“哎呀！”宝玉见和袭人说不到点子上去，拍着大腿，“你真真是蠢的！我哪里是舍不得几件衣服？！”
袭人被无缘无故的骂了，低着头不理宝玉。
“那猴子还来这干嘛？和颦儿何时认得的？”宝玉心底的杂念如同野草一般，自顾自的分析，“颦儿对那猴子很是熟悉，老家认得？”
宝玉拍掌，怒喝：“哎呀！这比我认得颦儿还早？”
袭人无语，“只许您生在锦绣堆，不许人家郎骑竹马绕床弄青梅？”
“……”宝玉一时有些沮丧，“我以为我和颦儿是最最亲近的。”
“不行！我要去看看！”宝玉说着就要冲出去。
“哎！”袭人没拦住。
宝玉探头探脑，看着院子中，对着一杂役丫鬟招手，“你家主子呢？”
丫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就又扫地去了。
“真是和主子一个样！”宝玉蹑手蹑脚，步步朝内。
“二爷！？”雪雁正巧看见，“您在这儿干嘛？”
“哦……”宝玉故作镇定的直起身体，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我，我帽子上的珍珠掉了，正找呢。”
“宝二爷来了？”黛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快快请进来。”
宝玉一步踏入屋内，便看到一个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猴王。
宝玉先打量了一下自己，又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位身着暗红色金线麒麟底纹袍子的猴王身上，只见他衣服下面隐藏着紧实发达的肌肉，仿佛随时都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宝玉不禁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清了清嗓子说道：“颦儿，你可好些了？”
“多谢哥哥挂念，一如往昔罢了。”黛玉缓缓站起身来，准备为他们二人做个介绍。
“这位想必就是空空道长吧。”宝玉面带微笑，在悟空身旁坐下。
悟空抬头瞥了一眼，心中暗自啧了一声，心想这位黛玉的表哥看上去也不过如此。宝玉眼圈发黑，显然是睡眠不足，但好在生得一副白净面皮，与世间凡人相比，倒也称得上俊秀二字。
“咳咳。”宝玉见这猴子对自己爱搭不理，故意咳嗽了两声，“不知道长师出何处啊？”
“我没有师父。”悟空轻轻松开手中的茶杯盖，悠闲地抿了一口茶水。
“哦……”宝玉仍然不气馁，继续厚着脸皮问道，“那您是何方人士呢？”
“我海外而来。”悟空瞧着黛玉捂着帕子无声咳嗽，顺手将对着黛玉的窗子关上一扇。
“饿……您既然是海外来的，怎得会认识颦儿？”宝玉一直被捧着，这再大本事的人也不能这样傲气吧。
“林大人介绍的。”悟空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可有父母？”宝玉像是与谁斗气一般。
“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悟空诚实的回答。
“……”宝玉气闷，也不再和悟空搭腔，一甩袖子，说道：“看来道长很是看不得我这样的人？”
“二爷哪里的话？二爷还缺寻乐解趣的人？撒娇逗乐的好妹妹大把的，何苦来我这为难我的客人？”黛玉见他还要拍桌子，赶紧出声阻拦。
“我……你和这般人交友？”宝玉站起来，有些不屑地看着悟空，“你还是不是我往日认得的林妹妹了？”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我感谢救我一命的恩人交往何错之有？倒不像某些狼心狗肺之人了。”黛玉也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见黛玉意思如此明显，宝玉又是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悟空有些不明所以，挠了挠头，也站起身来，问道：“这人怎得走了？”
黛玉抿唇一笑，轻声解释道：“不用理他，他就是孩子心气，过会儿就好了。”
宝玉回到房中又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还石头缝了蹦出来的？好一块大石头！我看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玉不成？”
“你回花果山可是需要备下些东西？”黛玉对着紫鹃招手示意道。
“不需要啊。”悟空听她说不用在意，便又重新坐下，继续悠闲地喝茶吃糕点。
紫鹃心领神会，拿过老祖宗让黛玉转交的金银细软。
“这是外祖母托我转交你的。我也自己额外放了些，总归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黛玉坐在悟空对面，轻声说道。
“哦！”悟空想起那天戴着抹额的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但他并未多言，只是继续低头吃着糕点，还不忘给自己添上一杯热茶。
黛玉又吩咐紫鹃去装点其他东西，一起塞进替悟空整理的行李中。
等悟空吃得饱饱的，他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一大包行李，无奈地说：“我花果山物资丰富，什么都不缺，更不愁吃喝。”
黛玉却坚持要他带上这些东西，与世隔绝，有些东西可能还是用得上的。
黛玉微微颔首，表示知晓：“我自然晓得，无非就是一些药物和食物罢了。”
悟空面露难色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药品和吃食呀？”
“总得让空空道长风风光光地回家吧。”黛玉掩面轻笑道，“老祖宗赏赐了一株珊瑚，我还未曾放入其中呢，你可想要？”
悟空眉头紧蹙，连连摆手道：“我要那东西作甚？不要不要。”
“我便知晓你定然是不想要的，已替你推辞掉了，连晚宴也一并推却了。”黛玉轻捻着自己的发梢。
“嗝！”悟空打了一个饱嗝，“俺老孙这就去了。”
说罢，悟空提起行李，但又随即放下，拨开重重衣物，从胸口处揪下一根毛发，疼得他直咧嘴。“喏，若你有事，可以将此贴身放置，对着天空大喊‘悟空’！我便知晓前来。”
黛玉细细端详着，并未接手，“哇！”
还未待黛玉迟疑，悟空便直接将其塞入她手中，“走啦走啦，我还要去寻我的缘呢。”
黛玉捏着，小心的放在荷包中，有些羡慕这样的来去自由，“天生地养，无拘无束，真好。”
悟空轻轻松松地拎着行李，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物件一般。他身形敏捷，几个纵身便跨越了重重障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只听他高声呼喊：“猴儿们！爷爷回来了！！”这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山林间回荡不休，震耳欲聋。
群猴听到悟空的呼喊，纷纷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
它们兴奋地跳跃着、欢呼着，用特有的方式迎接猴王的归来。
一时间，整个山林都被欢快的氛围所笼罩，热闹非凡。悟空与猴子们嬉闹着，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大王大王！您可是修的什么仙？”一个老猴子凑上来。
但很快又被小猴子挤了下去，“大王大王！您这包裹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大王大王！您可已经修成了仙？”
“大王！大王！您教我们两招！”
花果山热热闹闹的，悟空将包裹打开，包裹的整整齐齐的行李，瞬间被众猴哄抢。
“哇！这东西还发光呢！”小猴子抢过银子对着太阳看。
“这是什么东西？吃的吗？”老猴子打开食盒，拿起一块递给悟空。
悟空弓着腰，“您吃您吃”
悟空怕这群猴子糟蹋的药，将药单独拎出来，递给药猴，“这其中的药您看看，有没有用！”
“大王！”药猴眼含泪水，“大王有心了！大王出息了！大王！”
“多谢大王！”
“多谢大王！”
众猴子的本来是零零散散的喊，喊着喊着越喊越齐。
悟空心中顿时升起万丈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