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我死了,时煜也会死
得了主家不菲的香油钱,四十九个法师,分成两组,轮值诵了一夜经。
宅子本就不大,夜深人静时,梵音和木鱼声响彻整个宅院。
时德厚整个人都不舒服,难受得险些后半夜出门,汲取怨气以平复心神,又怕被人发现节外生枝,只得作罢。
到天明梵音停时,才略略眯了会,等他醒来,玉嬷嬷已经在灶房忙完回来。
玉嬷嬷见她精神欠佳的样子,关切道,“郡主,您可是没睡好?那边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出门了,若是您不舒服,便不要去了吧?”
焚化尸体属实没什么好看的。
可郡主说担心不跟去,会惹得皇太女不快,玉嬷嬷却根据这几日的接触,觉得皇太女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
时德厚双手展开,等着玉嬷嬷伺候更衣,问道,“皇太女可好些了?”
“容王担心殿下身体吃不消,昨晚在屋中点了安神香,殿下睡到刚刚醒,瞧着精神头是不错,倒是容王守着殿下一夜未眠,看着很是疲倦。
不过累也就这半日了,等料理完大师的后事,上了回城的马车,就可以在马车里好生休息了。”
卫清晏出门没带婢女,后买的宅子只是临时用来做灵堂,就没另买婢女。
时煜有事都喊玉嬷嬷,时德厚喜得乐见,正好可以借机得知卫清晏他们的情况。
听说时煜精神不好,时德厚难得地有耐心,听玉嬷嬷絮絮叨叨。
他在心中冷笑,等他亲手拧断时煜的脖子,他的确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样一想,心情便好了许多,因着心情不错,加之今日有要事,需得补充好体力,他便将玉嬷嬷端来的早膳用了大半。
玉嬷嬷看着好胃口的郡主,嘴巴翕动了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早膳是惊蛰让她送来的,沾着荤腥的,眼下宅子里的人因着丧事都跟着吃素,郡主自然也只能如此。
可郡主自从出京后,喜好荤食,最近的素餐他吃的很不合胃口。
许是被容王知道了,惊蛰说容王感激郡主这些日子的送汤之情,不忍她跟着他们吃素,便让人单独给郡主做了点荤腥的。
让她不必多言,免得郡主得知后,心里过意不去。
她本想说,若是荤腥,郡主是能吃出来的,可郡主非但没吃出来,反而吃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量。
吃都吃好了,她更没必要提这事了。
时德厚不知玉嬷嬷的心思,吃饱喝足,他便出门等在灵堂外,那边一起动,他也跟在了队伍中。
益州城外有个大寺庙,寺庙后山建了个专门用来焚化圆寂僧侣的化身窑。
从寺庙请法师时,时煜便同寺庙打点好了,借他们的化身窑一用。
到了地方,卫清晏抱着一莲,亲自将他送进了化身窑,却迟迟不肯关上那窑门。
她定定看着一莲和尚那张脸,眼睛一眨不眨,众人知道她这是不舍,可焚化和入葬一样,都是有时辰的。
最终,还是余良志开口,“殿下,时辰该到了。”
泪水从卫清晏眼角滑落,沉默几息,才缓缓点头,手却依旧不肯松开窑门。
时德厚站在她对面,始终留意她神情,将她满眼的不舍和痛苦看在眼里,十成十认定这尸体就是一莲。
“殿下。”余良志又唤了句。
时煜站在卫清晏身后,掰开卫清晏强行巴着窑门的手,待她手指松动,手指快速与她的手指紧紧相扣,窑门被松开。
惊蛰忙上前将窑门扣死。
“别看。”时煜将卫清晏的头按在怀里,他知道,即便这人不是真的一莲,可顶着一莲那张脸,依旧能让清晏伤心。
空气中传出焦糊味时,卫清晏的手死死抓住了胸前的一个平安符。
那是用她的荷包改制而成的,是昨晚时煜亲手为她缝制,针脚粗糙,却足够牢固,更弥足珍贵。
时煜的拇指刮过她的脸颊,刮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他说,“莫哭了,师父会担心的。”
卫清晏含泪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窑顶上的烟息了,窑门被打开,热气迎面扑来,卫清晏被时煜带离了些距离。
众人等了片刻,待温度落下来,惊蛰将里面的骨灰装进了早已备好的坛子里。
正欲抱着坛子交给卫清晏时,葛飞舟突然一把夺过坛子。
与此同时,一群黑衣人突然冲了出来,有人接过葛飞舟手中的坛子,用包袱皮一包,缠在了背上。
“师父。”卫清晏瞳孔微缩,忙挣脱时煜怀抱,欲去抢骨灰,可足尖一点,还没运起轻功,头痛得厉害。
“小晏!”时煜惊呼。
卫清晏推他,“别管我,把师父抢回来。”
面对突然而来的变故,容王府的人忙拔了刀,可大家发现,他们刚动用内力,浑身便绵软无力。
惊蛰用剑杵着地面,骂了句,“龟孙子,又用下毒这招。”
其中一个黑衣人听了这话,提剑就要刺向惊蛰命门,时煜忙闪身过去,替惊蛰挡开了这剑。
时德厚嘴唇轻微翕动,似念着什么,他念得越快,卫清晏头疼得越厉害。
余良志上前搀扶,“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他没有武功,中了药,药性反而没有其余人严重。
卫清晏用力抓了下他的胳膊,“找地方躲起来,快。”
余良志满眸担忧,感受到卫清晏的力道,微微愣了下,旋即听话地朝前跑去。
时德厚只看了眼余良志,便没理会,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头,等他们收拾了这些人,杀他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他站在玉嬷嬷身后,看着时煜和几个没中药的暗卫,既要应对他的人,又要护着中了药似软脚虾般的护卫。
形容很是狼狈。
忘尘则被葛飞舟缠住,许是也中了药,和葛飞舟过招时,明显有些艰难。
他让葛飞舟留忘尘活口,能活到百岁,还身手矫健又显年轻,或许忘尘身上也有什么于他有用的秘密。
再看卫清晏双手抱着头,疼得蹲在地上,自顾不暇的样子。
他缓缓勾起唇角,一切与他料想的差不多。
手指凝聚怨气,怨气幻化成暗器,往时煜刺去。
却被一道纸符击散。
是卫清晏。
卫清晏眸色漆黑,眉目平静,“嫣然郡主这是想做什么?”
哪里还有刚刚抱头痛苦的模样。
时德厚心头一惊,卫清晏是装的?
再看场上打斗的人,时煜和忘尘依旧是应付艰难,骨灰已经稳稳地背在他的人背上,而清晏额头紧攥,像是极力隐忍什么。
他心头略作镇定,卫清晏的确中咒了,眼下不过是他停了咒术,她便维持表面平静。
这死妮子打小就爱装沉稳。
按说,眼下胜负几乎已成定局,但他谨慎惯了,在绝对的胜利前,他还不想承认身份,便反问,“殿下说什么?”
等这些人死了,他再也无需伪装了。
卫清晏道,“我问郡主刚刚为何对容王动手?”
她问得直白,一双眼睛清凉透彻,好似能看穿人心,先帝想起时煜骂他的话,似阴沟里的老鼠。
这话听着真叫人生气,却也是他心底的痛。
他原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因为一莲不肯倾囊相授,他无法成功夺舍继续做皇帝,只能躲躲藏藏这些年。
再看了眼场上明显不敌的时煜和忘尘,他突然不想装了,也不想藏了,“自是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