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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防范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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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清凉,弦月挂窗。

    青衣披发的李大狗,坐在阁楼窗前的一张紫藤圈椅上,遥望天上如钩弯月。

    大概是因为阳山的空气分外干净,娥眉似的下弦月,竟也把外面的枫竹景色,照得清晰可见。

    只是此景有别于白天,红色的枫叶,青色的竹林,在此刻好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放眼望去,清风竹影、婆娑丹枫、潺潺流水、夜游浮鱼,此情此景,在这安宁祥和的山麓之下,竟美得有些不太真实。

    李大狗深深呼了口气,斜靠着椅背,开始闭目凝神,放松肌肉,直至脑海无思无想,逐渐进入了入定状态。

    于是他放空的的五感,开始不为表象所扰,眼前是一片深邃的幽暗,不时出现一些难以琢磨、不可名状的光彩。

    双耳能听见微风轻拂下,叶片互相摩擦的沙沙声响,溪涧游鱼拍打着水面,树下虫蚁爬行觅食。

    清风吹进轩窗,拂过他的身体,发丝与汗毛微微颤抖,身上的七年蚕丝青裳,如水波般微微荡漾。

    丹枫木华,幽竹轻芳,远处不知名的花草,乃至所在阁楼的原木清香,一一萦绕鼻尖。

    舌贴上颚,其津自生,流甘入腹,润物无声。

    亦或许久,亦或一瞬,外界风止而声消,五感五识宛如隔绝了天地,又如回归了母胎,灵台一片空明,心灵骤然而开。

    霍然间,天地于我如虚无,无物无着,无色无相,独存自我为真一。

    于是不目而视,不闻而听,内息奔涌如潮水,丹田浩渺似汪洋,丝丝缕缕自行运转的先天真气,也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明了。

    一种从未察觉过细微事物,在此时跃然而现,是轻灵粒子、是活跃精灵,是泾渭分明区别,又是浑然一体的存在。

    它们像是介于现实和虚无之间,能够轻松穿越肉体和经脉,也能出入丹田与窍穴,李大狗心神为之一凝,自然生发想要捕捉它们。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它们便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李大狗的心神忽然回归现实,睁开了清亮的双眸,再次望见了窗外的丹枫竹影,头顶的如钩弯月。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有所猜测的闭上了双眼,放松心灵,再次入定。

    这一次依旧感应到了它们的存在,只是刚要有所注意,便又再次消失。

    李大狗豁然一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气么?想不到我一个还没踏入修仙之门的人,也能真切感应到它们的存在。

    犹记得,那日时阚身死之初,丹田位置溢出了一股清新沛然之气,只是当时无法仔细感受,不料此刻,竟在没有打坐的入定状态,再次察觉了它们的存在。

    能被修士看中,且作为山门所在之地,阳山果然非同一般啊。’

    无声自语中,李大狗再次睁开了双眸,明白是自己没有经历过洗身脱凡,也没有恰当的引导之法,所以才无法捕捉到这些灵气,于是不再做无谓的尝试。

    反而有些好奇,在入定之时,居然没有听到其他房间之内,朱权和路不平发出的任何声响。

    自从进入这个房间,没有任何蚊虫的踪影,那时他就猜测,这阁楼之内的每个房间,想必都布置了巧妙阵法,能够隔绝室内声音外传和蚊虫进入的同时,并不影响外界声响的传入。

    于是伸个懒腰,起身再次打量这卧室一番,只是隔行如隔山,以他现在的眼力,并没有看出有阵法存在的痕迹。

    压制下想用侦查技能查看的想法,李大狗反身把沙窗轻轻关上。

    卧床之时,看着屋顶朦胧的云纹雕饰,心中不禁再次感慨: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资源的分布和分配都是极其悬殊的……’

    ——————

    一夜无话,转眼天明。

    李大狗神清气爽的踏出屋门,一眼望去,就看到昨日的水榭凉亭之内,一身绿衣的朱权,已然早早起床坐在了石凳之上。

    举目望了一眼云天高处,今日阳山依旧晴朗,鸟雀跃于青竹红枫之间,游鱼戏于荷叶水草之下。

    水榭凉亭内,侍立着身披惨绿的朱权,青崖白石上,盘坐着调息打坐的路不平。

    李大狗微微失笑。

    ‘难得今日心情放松,没有晨起练功,不料居然是自己起的最晚,看来小朱同志的心情,也很激动啊……’

    举步出了房门,下了楼梯,以屋前石台上不息的流水稍作洗漱,回头看时,朱权已经挥手向自己打起了招呼。

    点头示意,步入亭内入座,李大狗笑问:

    “昨晚睡得可还好吗?”

    朱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还…还好,这里很安静,也很安全,就是有时候会习惯醒来,看一下是不是还睡在野外,所以今天就起的早了些。”

    李大狗点了点头,笑道:“都一样的,过几天就会好了。”

    “嗯……”

    朱权应声点头,接着问道:“李大哥,今天我们就要去私塾读书吗?听路大哥说,学堂在内务楼二十里外,还是有点远的。”

    “私塾么?我记得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李大狗再次抬头,环视一眼,并没有发现鹿蜀的踪迹。

    “是咯……,私塾是外面的叫法,这里是叫什么台来着?昨晚陆大哥说的内容太多,我也不记得了。”

    朱权挠了挠头,有些羞赧的笑了笑。

    昨天自成进了阳山,除了领取入门物资的那个房间,到处都是清爽澄澈,纤尘不染的洁净。

    以至于当时他,自惭形秽,一双眼睛不敢多瞧,直至上了鹿蜀脊背,坐在两人最后,才敢稍加抬头观察这方世界。

    彼时,耳边风声悦听,目下姹紫嫣红,身后是流光溢彩的霞光,鹿蜀四蹄之下,无数的山脊沟壑如影而过。

    此情此景,对比往昔跋山涉水的艰难,几如云泥之别。

    就是饭后一番交谈,他虽听不太懂,却也晓得其中精彩,其后李大狗洗刷碗碟回来,又问起了路不平入山修行的生活。

    对方将他所知晓阳山的方方面面,大致介绍了一番,早让内心向往不已的朱权,心痒难耐。

    哪里还能记得学宫叫什么名字。

    李大狗不以为意,回想一下道:“想起来了,那地方叫黉台,说来确实有点儿远,如果没有适合的代步工具,可能我们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朱权微微愕然,转念一想又点头道:“哦……是咯,昨天路大哥还说,那只……嗯…那位鹿蜀前辈,是他好言相劝了许久,才答应捎我们一程。

    这样说来,确实不该太过麻烦了他,我们还或许真要在那边住上一段时间,也不知道那里的环境怎样?教课的师长,是不是很严厉?”

    言罢,有些惆怅得望了一眼昨日鹿蜀离去的方向,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今日换了一套十分称意的门派衣裳,本想着骑着鹿蜀,在众人面前风光一回,好扳回一点昨日的狼狈。

    奈何借人之势,终究无法长久,如此只好作罢,且等以后好好修行,料想诸位外门师兄入山之时,形貌仪容也该与我相差无几,何来嘲笑之理……’

    李大狗见他神情诸般变化,对其心思也猜到了几分,不过他自己还在琢磨,怎么把鹿蜀哄骗到手,自然没什么好取笑的。

    正好有些事情,有必要预先和他提上两句,免得以后会有嫌隙,于是岔开话题道:

    “这个先不说它,等到了之后自然清楚,昨日你洗漱之时,我和路老二说起我们来时的一些经历,有件事情颇为蹊跷,或许应该上报给门派知晓。

    等吃完早饭,我与他要先去一趟位于山腰的外务楼,黉台学宫,下午再去不迟。”

    朱权听此,张了张嘴想要询问,见他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便缄口等待。

    “你还记得我们离开沂南之后,不久我便重伤的事情?”

    李大狗左手食指,无意识敲击着身前的黑色石台,发出清脆的咚咚之声。

    “当然记得,那是去年十一月初九,在离开沂南府城往北,一百多里的安阳地界,当时重伤的你突然出现,把我和卫殊都吓坏了。之后又因为害怕会有仇敌追来,你就和我们分成两路北上,直到一个月后,在定襄才得以相聚……”

    朱权的神情变得恍惚,那一个多月担惊受怕的日子,至今思来,依旧难忘。

    “你记得没错,就是安阳那次的事情,当时我怕你们多想,也没有告诉你们实情,昨天和陆老二聊起这事,经他提醒,才发觉对方的来历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李大狗哑然,此前的朱权和卫殊,从未主动询问那天的事情,还以为他们不想介入江湖厮杀,而今看来,三人分别的那一个月的时间,只怕他们一天也没能安睡。

    见李大狗此刻郑重提及往事,朱权诧异惊道:

    “在长乐府的时候,大哥和那个都尉,不是把事情了结了吗?他们怎会有其他来历?竟然还能牵扯到阳山仙门?”

    言罢心中不禁怯怯,自己两人还没正式修炼,怎么就遇上了修行道上的仇人,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李大狗见他脸有惊容,遂宽慰解释道:

    “当时的事情比较复杂,但也未必有你想的这么严重,那天我莫名其妙遭了对方的暗算,后来又不知为什么,牵扯了两位先天高手找我麻烦,据当时六扇门的常都尉说,对方的背景不太寻常,一时难以查证,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在阳山这边也询问一下,以免会有其他祸患,殃及了都尉和卫殊。”

    朱权松了口气,‘原来还是江湖上的厮杀,李大哥未免小题大做…不过他对卫殊可真是关心的很,只可惜……’

    这些想法,当然不能当面说来,甚至还应该顺着他的意思才是。

    于是想了一会,猜测着道:“那人可能是江湖上的魔道巨擘,这种人行事向来无所顾忌,小殊还在凡间,大哥也两次伤在他们手上,确实有必要在这边询问一下,哪怕三人已经身死,也该拔出祸根才是。”

    “是这个道理,毕竟有些事情,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或许不大,对卫殊乃至当时六扇门的几位捕头而言,未必事小。”

    李大狗点了点头,正好瞧见崖边打坐的路不平收功起身,便将话题就此结束。

    反正该有的铺垫已经说了,以后有所变化,他自然会慢慢明白。

    朱权不知其中原由,只觉得李大狗将此事上报门派之余,还专门告诉自己一声,除了性格坦诚,难免有点小题大做,倒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毕竟他很清楚,对方向来是个热心肠的人,一时半会没有把江湖义气转变过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现在两人都已入了阳山,与卫殊也好,六扇门也罢,乃至远在河西的家中亲眷,自此都将凡尘有别,世俗间的一些琐事,在他此刻看来,已经变得无关轻重,因此也没有细究的打算。

    甚至念及于此,朱权内心经不住有些自得:

    ‘李大哥重情重义固然是好,只是这般热忱性情,在以后的修行路上,多半会因为牵挂太重,难以有大的成就。

    似我这般,以单薄之身涉万水千山,放下世俗杂念诚心求道,才是修行的正理啊……’

    如此想时,对先他一年入门,又身为正式弟子的路不平,越发眼热不已。

    顺着李大狗的目光看去,见一身灰白直裰宽袖袍的路不平,正向这边徐徐走来,思绪翻飞的朱权,立时起身遥遥施礼。

    路不平微微拱手,走进凉亭之后,道:“让两位久等了,还以为你们一路辛苦会多睡一会。”

    朱权挠了挠头,讪笑道:

    “也不是很辛苦,有李大哥一路照顾,安全无忧,这一年来身体还强壮了不少。”

    路不平微笑回应。

    李大狗坐在石凳上,毫无形象的伸个懒腰,道:

    “先吃饭吧,待会去外务楼一趟,把事情报上去,而后尽早去学宫那边看看,还要麻烦你和那位鹿蜀前辈好声恳求一番,送我们一趟。”

    路不平答应道:“没问题,这这么办吧,早先我已经煮上了一锅鲜鱼肉粥,想必现在已经熟烂,不如一起到厨房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自己动手。”

    “行,正好让我看看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三人一起进了厨房,李大狗看完里面熟悉的状态布局,一下就猜到是路不平,重新设计过的。

    熟悉了一番地火操作后,李不禁啧啧称赞,道:

    “阳山这点做的不错,新入门的弟子也能关照到位,人文主义气息很到位啊,就是这流水不止的水槽,有些浪费了。”

    路不平没搭理他,从青木盒子的第三层里,取出了三块鹿肉,照旧煎熟,应付了今日的早饭。

    辰时过半,西边杻阳山方向,准时传来雷鸣般的踏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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