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月16至22日
1991年1月16日 周六 晴
在这个寒冷的晴天化雪之日，空气仿佛都被冻结成冰，让人不禁瑟瑟发抖。我在教室里，埋头苦读《新闻概论》，因为快放假了，教室暖气已经停了，也没几个人，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忍受不住严寒，起身回到宿舍。
推开宿舍门的瞬间，我惊呆了——整个宿舍几乎恢复到了我们刚入校时候的样子，床铺上都是卷起来的被褥，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废纸，而原本散落在床上桌上的书籍则统统被整齐地摆上书架，并用报纸遮盖得严严实实。奇怪的是，宿舍里竟然空无一人。我走到床边躺下百无聊赖地继续看书，正看着，庞伟刚推门而入，同样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哇，你们这么快就把行李收拾好了？简直神速啊！”他惊讶地说道。我笑着说：“当然了，大家归心似箭啊。”庞伟刚接着问我知道不知道班里英语成绩出来了。我说不知道。他说：“这次大家总体发挥的不错，基本都及格了，唯一不及格的是郑南。”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回想起考试那天，自己的耳机出了问题，严重影响了听力部分的答题效果，为此我担心了好几天。
我和庞伟刚正在闲聊着，忽然一阵荒腔走板、严重跑调的歌声从门外飘然而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宿舍里其他人回来了。果不其然，进门之后，郑南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道：“不好啦！这次你英语考试没及格！”听到这话，我立刻配合地摆出一副无比震惊的模样，脸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这时，另外几个人赶紧开口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你及格了，是他自己没及格而已。”话音未落，我顺势飞起一脚踹向郑南，同时大笑着说道：“嘿嘿，我其实早就知道成绩了，不过是故意想要逗逗你罢了！”
然后大家坐下开始胡扯起来，郑南笑嘻嘻地说道：“这次我们可算见到英语老师的老公啦！”他兴致勃勃地描述着，“你们知道吗？英语老师的老公简直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那种深邃的眼神，还有偏深的肤色。不过呢，他可比英语老师高很多，目测身高至少有 180cm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而且都说英语老师两口子确实长得挺像的。这时，庞伟刚插话道：“你们说的还真有一定的科学依据呢，我之前在图书馆看到过一本杂志，上面提到，科学家经过研究发现，两个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他们的相貌会慢慢变得相似。”郑南一听有人支持自己的观点，顿时兴奋起来，连忙附和道：“哎呀，原来如此！怪不得有人说长相是学来的呢。”张雄听到这话，嘴角一撇道：“学来的？那你是跟谁学的？”一句话见血封喉，噎的郑南哑了。我们不禁哄堂大笑起来。他们都说见到了英语老师的老公，难道是去了英语老师家吗？可是去她家里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呢？
下午，随着随着《新闻概论》考试结束铃声的响起，我迅速收起文具，急匆匆地离开考场，向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来到 11 路公交车站时，眼前的景象让我措不及防——车站挤满了等车的人群。人群中的我完全失去了行动自由，随着人流而动，几乎是被人群裹挟着上了车。车厢内人头攒动，互相推搡，拥挤不堪。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有小偷，抓小偷啊！”原来有个小偷偷走了一名乘客的财物，可等失主反应过来并高声呼喊时，小偷早已经趁乱下了车。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才发现自己是另一个受害者，口袋里的钱也不见了踪影，心中不禁暗骂一句：真倒霉！
终于到了火车站，这里的人多得令人咋舌，刚才公交车站的人群比起这里来是小巫见大巫。进入站台时，我同样是被后面的人流簇拥着挤进了站内，检票闸口形同虚设，检票员直接不管了，还闪到通道两边怕被人流撞倒了。碰巧的是，在车厢里遇见了同样乘火车回家的林珊。车厢里的情况更为糟糕，不仅座位全部满员，连过道都站满了人。林珊和另外两名外院的女生被挤得叫苦不迭，不停地大喊：“别挤啦！”。相比之下，我还算是比较幸运，在两列车厢结合部找到了一个可以立足的角落。百无聊赖之际，与身旁一个自称来自某器材厂的人和另一个看上去像盲流的人攀谈起来。这两个人一张口便是对当下社会的种种不满和抱怨，而我则成为了他们一路的忠实听众。
好不容易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得知妹妹这次考试成绩一落千丈，由第一名直接掉到班级第五！更可气的是，她竟然还在看什么英语原版小说！当下决定要好好“训导”她一番，让她明白学习的重要性。开始喋喋不休地给她讲起大道理来：“你看看你，不好好学习，整天就知道看这些没用的书！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就算是天才，也离不开勤奋努力啊！现在这个社会，没有知识和文凭，将来怎么能有出息呢？”从国家政策对知识人才的重视程度，聊到未来职场竞争的残酷现实；从一个人幼稚的行为举止，谈到真正成熟的处世之道……不知不觉间，大半天时间过去了。终于，我感觉到妹妹情绪不再像开始那样抵触了，渐渐开始主动附和我，说我说的都对，但又似乎觉得她不是发自内心的赞同，而是想早点结束我冗长的说教，我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和沮丧，看来，以后跟她沟通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
1991年1月17日 周日 晴
今天真是忙碌又充实的一天！我一起床就开始了家务大作战，所有的房间，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地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厨房做饭，给在商店忙碌的父母送去了热乎乎的饭菜，妹妹也吃得津津有味，可怜的妹妹，父母忙了顾不上她，她经常就泡两包方便面当饭吃，这么重的学习任务，可怎么行啊。最后我还挑战了一下蒸馒头，虽然过程有点曲折，没有父母那样迅速流畅，但总算完成了，当看到热气腾腾的馒头出锅时，心里很是得意。
下午的时候，中学同学万强突然来访，我们聊了好久好久，话题无外乎就是各自学校里发生的那些事儿，约好过年后一起返校。晚饭时，妹妹告诉我说陈明已经从东北回来了，说是陈明的弟弟告诉她的。
1991年1月18日 周一 晴
今天晴空万里却异常寒冷，干家务活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冻掉了似的。好在下午姐姐回来了，她二话不说就帮忙把家里的大小被罩和床单全都洗了个遍，真是太感谢她了，我正为这些事发愁呢。
晚上没事，继续在家看电视连续剧《赤子雄风》。这部电视剧主要讲述了三个自幼相识的好友，他们在校园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逐渐步入社会，面临着种种挑战和考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经历了许多挫折与困难，但也正是这些经历让他们变得成熟起来。这部剧以积极向上的方式展现了三位主角的成长历程，向观众传达了一系列为人处事的道理。例如，当面对公义与私心时，应该如何抉择；在权力、金钱和女人面前，又该怎样保持清醒的头脑；以及如何脚踏实地地生活，孝敬父母等。总体来说，《赤子雄风》可以算作香港较为优秀且比较正面的电视连续剧之一。它不仅实现了娱乐目的，还能让人从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并对自己人生道路产生新的思考。
1991年1月19日 周二 晴
下午，中学时期的好友陈明和赵阳一同来到了家里。有趣的是，他们两个都明显消瘦了许多，他们看我也是这样吧，显然都是因为学校饭菜油水太少。我们闲聊了一会儿，赵阳突然抱怨起来，表示自己最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老师，不仅老师不待见，而且在宿舍里备受冷落，在班级里也遭到了其他人的排挤。他感叹道：“可能是因为我这人太正直了，总是直言不讳地说出事实真相，让别人觉得不舒服。而且我还喜欢揭露别人的底细，戳穿他们的小伎俩，让别人感到他在我面前总是赤裸裸的。”相对而言，陈明在学校的生活则要顺利得多，积极参与学生会的各种活动，担任了学生会职务，同时兼顾学业，可谓是两全其美。不过，当谈到学校里的女孩子时，大家的兴趣就被点燃了，话题源源不断，一直扯个没完。
晚上去中学同学王大众哪里玩，他很早就从家里搬出来，在外面一个人租房住。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一名税务协管员，虽然这份工作需要花费数年时间才能转正，但他和女友早已商量妥当，只要他转正成功，他俩就尽快结婚。我们坐在他铺着电褥子的床上，闲聊起同学们各自的变化以及世间冷暖。在感叹人生艰难的同时，相互鼓励要努力奋斗，追求更好的未来。甚至还计划着找个时间将大家召集起来，举办一次聚会。随着话题的深入，倦意逐渐袭来，不知不觉间我俩竟然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我匆匆赶回家中。途中偶遇母亲，她差点当街就要训斥起我来，幸亏妹妹及时拦住了她。回到家后，我才得知昨晚未归且未向家人报备一事让父母心急如焚，整夜未能休息好，就差出门去找我。顿时愧疚之情涌上心头。尽管事前我告知父母前往王大众家，但临时起意决定不回家确实是我不对。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遭受着父母的批评，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继续。
1991年1月21日 周四 晴
今天在家里认真干了一天的活，算是对昨天不打招呼擅自在外面过夜的将功补过。
早上帮家里卖啤酒，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中，我足足站立了五个小时，却仅仅售出四捆啤酒，赚取了区区几元钱而已。瑟缩地站在寒风中的我，一边吆喝着卖酒，一边默想生计之艰辛。
下午陪父亲去厂里澡堂洗澡。父亲终日操劳，居然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顾上洗澡了。帮父亲搓背时，看着父亲瘦弱的身体，对比自己健壮的体格，心里很不是滋味，忽然有种羞愧和难过的感觉，父亲身上掉的肉，最终都长在了我们儿女身上啊。
1991年1月22日 周五 晴
今天是农历的最后一天——除夕，这意味着一年之中所有的忙碌终于结束了！接下来，中国人将开始享受一年之中最长的假期。下午的时候，我上街逛了一圈，街道上空荡荡的，行人寥寥无几。想必大家此刻都已经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一堂，共同筹备那顿丰盛无比的年夜饭吧。
白天时分，家里的商店依旧照常营业，父亲像往常一样坚守在岗位上继续卖货。然而，我们周围甚至整条街上，其他店铺都早早地关门歇业了。我忍不住劝说父亲早点打烊回家，但他却不慌不忙地表示不急着回去，能多卖出一些货物就尽量多卖一些。就这样，一直等到天色很晚，路上行人都几乎看不见了，父亲才开始慢悠悠地上起门板来。
在家忙碌的母亲精心烹饪了满满一桌美味佳肴，足足有十余道菜品之多。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摆满了整张餐桌，一家人开心地围坐在桌前，吃着说着笑着，在欢乐热闹的氛围里，一年的辛劳似乎也随之荡然无存。可惜的是，我们家并没有人擅长饮酒，爸妈和妹妹都只能喝饮料，只有我还算凑合，勉强喝了半瓶啤酒。
吃完年夜饭，我便前往店里接替父亲看店守夜。在去店里的路上，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偶尔一道闪亮的色彩划破黑暗的天空，抬头望去美丽而耀眼。然而，除了这些喧嚣声外，街道上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与寂静。只有厂门口的警卫无聊地来回踱着步子，脚底下是一地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