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阳关道上

    八方客栈的房间里，唐玄奘和孙悟空相对而坐，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都想从彼此的脸上看到对方的灵魂深处。

    孙悟空此时心中正暗自琢磨着昨晚与观音菩萨的那番谈话。他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已经秃顶得如此彻底的家伙，居然会选择自己作为他的十万分之一？想想都瘆得慌。难道真要如观音所言，注定要陪他踏上那所谓的伟大征程吗？

    还记得，在五行山牢笼里，无数次的魂牵梦萦，要重新回到自己的花果山，但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如今的花果山已非昔日模样！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和憧憬，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时光荏苒，世事变迁，五百年已经过去了，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留，唯有走不出曾经的自己，还沉浸在过去的岁月无法自拔……

    至于其他那几位结拜兄弟，孙悟空只要一想起他们便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暗发誓道：“哪怕有朝一日自己穷困潦倒到需要乞讨为生的地步，也绝对不会踏足那些人的家门半步！”

    连结拜兄弟都能这般薄情寡义，更别提那些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和酒肉朋友们了。

    认清现实之后，孙悟空已然过去的自己和人划清了界限，但是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思来想去，孙悟空觉得大不了另寻一座山头，从零开始，再来一次艰苦卓绝的创业之旅。

    可是，走过的路，淌过的河，在重新去走一遍？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最重要的是，他没那个心气了。

    孙悟空感到无比茫然，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内心深处也充满了无尽的空虚和寂寞。一时间，孙悟空竟找不到心灵的寄托之所。

    此刻，唐玄奘正试图剖析眼前的孙悟空。依据观音大士那本的《太上八荒通古齐恶录》中的记述，对于孙悟空的前世今生，他也略知一二。

    原本，他只是个顽皮不羁、莽撞却又纯真无邪的小毛猴。凭借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作死精神，博得了一些名声，然后但同时也犯下许多本不应犯、源于无知的过错。

    然而经过五百年的蜕变，如今的孙悟空似已不再如往昔般单纯。其能耐似乎依旧如初，但内心却变得愈发深不可测，令人难以捉摸。在寻觅孙悟空之前，唐玄奘可是向耍猴人学了整整半年的耍猴技巧q。

    眼见唐玄奘沉默不语，孙悟空终究还是猴急了一点，没按捺住性子，率先打破僵局，发问道：&34;唐先生，你说要成就一番伟大事业，什么化万民于水火、渡众生于彼岸，请问众生答应了吗？”&34;

    唐玄奘一副没听出孙悟空言语中的讽刺意味表情，还很庄重地回答道：“众生答不答应，我不知道，我也不用知道，我只知道若欲达成普度众生这一宏伟誓愿，首要之务就是充实好自己，令自己要具备救万民于水火、渡众生于彼岸的智慧。然而，此种智慧并非轻易可得，其深藏于吾等此番西行之地——天竺。然据典籍所载”

    孙悟空再也无法忍耐下去，突然间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大大的哈欠声。

    唐玄奘见此情形，急忙停下说话，关切地对孙悟空说道：&34;孙先生刚刚退烧，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应当安心静养调理。等将来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再来详细谈论这件事情吧。&34;

    在接下来的两三日里，唐玄奘、猪八戒和沙悟净三人继续忙着购买一些冬季所需的衣物和棉被，作为西行途中抵御严寒的物资。而孙悟空则整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什么事情也不做。

    猪八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别提有多么不爽快了。他不停地在唐玄奘面前抱怨诋毁孙悟空，声称孙悟空根本就没有生病，纯粹是在装死、偷懒耍滑头。

    然而，唐玄奘始终坚定地站在孙悟空这边，替他辩解道：&34;悟空大病初愈，确实需要充分休息调养身体。&34;

    眼看着所有物品都采购齐全，整整装满了四辆大车。此外，他们还特意购买了两辆可供人乘坐的空车，并支付费用请店小二高德发帮忙雇佣六位车夫，负责护送他们前往阳关。

    高德发看到他们给出的价格相当不错，心中暗自思忖着：“比在店里当伙计划算多了！”于是他开始在那些四散逃窜的马匪中间寻找合适的人选。经过一番挑选，他终于找到了另外五个愿意加入的人。就这样，加上他自己，一共凑足了六个人。

    这五个马匪原本都是以抢劫为生，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受雇于人的角色。这种土匪与平民之间模糊的界限，实在令人难以分辨，甚至连这些马匪本身都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哪一类人。事实上，除了唐玄奘师徒四人之外，这个镇子上的人们都知晓他们马匪的真实身份，但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向他们透露出半点风声。

    或许有人会担忧唐玄奘一行人，在旅途中会遭遇这几个马匪的暗害；或许有人害怕马匪们的身份一旦败露，将会惨死在孙悟空那威力惊人的金箍棒之下；又或许还有一些人纯粹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待着一场精彩纷呈的闹剧上演。

    一切准备就绪后，唐玄奘指挥着众人上路。其中队伍中有一辆空荡荡的马车，需要安排人在后方押阵。正当猪八戒和沙悟净犹豫不决，争论着谁应该先行押后以及如何轮流值守时，孙悟空却毫不迟疑地一头钻进了那辆空车里，接着便自顾自地躺下，继续埋头大睡他所谓的“康复觉”。对于孙悟空这些日子是否真的有所康复、恢复到何种程度，旁人实在难以判断——因为他始终都是一副整日无精打采、慵懒疲惫的模样。

    通往阳关的道路历史悠久，乃是东西方之间极为重要的交通干线。东方的商人们借助此道将茶叶、丝绸、瓷器等名贵物品运往西方；而西方的商人们则把琉璃、宝石、香料等珍稀货物输送到东方。当然，如果赶上兵荒马乱的乱世，这时候运输的主要物资就会变为战马和铁器。

    此刻，唐玄奘等人乘坐的六辆马车正风驰电掣般地疾驰在道路之上。最后一辆马车上，孙悟空紧闭双眼，看似在假寐，但实际上却凭借着他被囚禁洞中五百年所磨练出的超凡听觉，警惕地监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而位于队伍最前方的那辆车上，唐玄奘历经数日的路途颠簸，再加上他本就是成长于江南水乡之人，对于北方的环境和生活方式颇为不适，竟开始犯起了晕车之症，整日都是头晕目眩、精神萎靡不振。猪八戒与沙悟净二人，则端坐于唐玄奘身旁，一路上天南地北胡侃起来。

    这时，猪八戒一脸严肃地开口问道：“老沙啊，你可还记得俺当年在天庭担任天蓬元帅之时的威风模样？知道那时俺统领天河有多少将士吗？整整八万水军呐！那段日子里，整个天河都在俺的管辖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未经允许擅自下水游泳的。”

    沙悟净嘴角微扬，脸上露出一丝轻蔑之色，冷笑一声说道：“呵，这算得了什么？想当年我在流沙河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敢下水洗澡的。就在不久前，当我故地重游时，那里依旧流传着关于我的传说！特别是大人们在孩子们面前，无时无刻不在告诫他们，河中有食人妖魔，你们要敢下水洗澡会被水鬼拖入水底吃掉的……”

    “你那些不过是用来吓唬三岁小孩子的，岂能与我当年相提并论，我所依靠的可是实打实的治理之道、卓越的领导才能。”猪八戒满脸鄙夷地回应道。

    “老猪，我说句真心话，最钦佩的便是你这一点。无论何时何地，不论谈论何事，你总是那般充满自信，信口雌黄。你再看看我，实在是惭愧得很，我就是脸皮太薄，根本学不来你这般吹牛不打草稿的本事。”沙悟净语带嘲讽的道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信口雌黄，什么吹牛皮，我是那是吹牛皮吗？天蓬元帅是吹牛皮吹来的吗？当年我在天庭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猪八戒争辩道。

    “那倒是，当年你在天庭的时候，那名声那可是响亮的很啊！”沙悟净狡黠一笑道。

    “老沙，你这样聊天就没意思了。”猪八戒知道沙悟净在含沙射影嫦娥的事，有点被刺激到了。

    沙悟净装着一脸迷糊的道：“我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啊，老猪你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