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疼。
周晏别疾步走到温垚夏床前。
温垚夏的目光如影随形,紧紧相随。
“你……”
温垚夏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时语塞,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仰头,与周晏别的视线交汇。
最先看到的,是那双狭长的双眸中满溢而出的心疼。
如汹涌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他吞噬,淹没在无尽的心疼之中才肯罢休。
“你怎么来了?”温垚夏问他,又努力向他扯出了一个自以为看起来没那么丑的笑容。
尽管他知道自己现在怎么笑估计都丑爆了,但是见到周晏别,就是要笑啊,他就是很开心啊。
周晏别没有回答,向他伸出手。
温垚夏看到那只缓缓伸向他脸颊的右手,微微颤动着,仿佛风中摇曳的烛火,似乎不敢触碰眼前的这一切。
温垚夏鼻尖一阵酸涩,仰着头,任由他抚摸自己的脸。
那指尖冰凉,触感清晰。
因为他的主人来时风尘仆仆。
温垚夏能感受到它轻轻拂过了自己的额头,再将额前那几缕发丝别至了耳后。
凉意婉转向右,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左侧脸颊的青紫之处。
温垚夏仰头看他,看到了那双眼中的晦暗又重了几分。
凉意继续蔓延,转而向下,轻轻地略过了嘴角的殷红。
真的很轻很轻,轻到他都感受不到脸上的疼痛,只觉得有一阵阵的痒意,顺着肌肤,痒进了心里。
温垚夏感受着那阵凉意划过了下巴,转而抚摸上了另一侧的脸颊,最终在那片被蹭裂的伤口处停而不前。
它不敢触碰,也不想抽离,就这么停在伤口边缘,不进不退。
\"疼吗\"
温垚夏听到了他低沉而沙哑的嗓音。
这简单的两个字,仿佛是从他那干涩发酸的喉咙中艰难挤出一般。
带着微微的颤抖,轻微的得几乎难以察觉。
但这字词里所载着的心疼却如同沉重的铁锤,狠狠地凿进了温垚夏的心里。
刹那间,似乎有无尽的委屈涌上了心头,泪水像即将决堤的洪水般在眼眶中打转。
温垚夏急忙低下头,拼命地咬紧牙关,想要忍住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珠。
啪嗒。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那两滴清泪如断线的珍珠般狠狠地砸在了被子上。
留下了两印深深的泪渍。
他不想哭的。
被张大宝羞辱谩骂,被那四个人围殴毒打。
他都不想哭的。
但是现在。
在听到这个人口中艰难吐出的那两个字。
他好像忍不住了。
漫天铺地的委屈席卷而来,他无力抵挡。
疼啊。
当然疼啊。
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身上的时候,疼得他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周晏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疼得像是被人撕碎扯烂了。
在亲眼看到那张原本清逸俊美的脸庞此刻布满了狰狞的伤痕得时候。
在看到锁骨处那片刺眼的雪白纱布,但依旧掩盖不住下面的淤青的时候
在看到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青紫印记的时候。
每一个伤口都是那么清晰可见,如同一把把利刃,深深地刺痛着周晏别的眼睛和心脏。
他甚至不敢去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个这样的青紫印记。
他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他感到了愤怒,毁天灭地的愤怒。
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就是被人骂,别人背刺的时候,他都没有那么愤怒过。
愤怒到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些伤害他的人都砍了。
“幺幺。”周晏别目光落在他头顶的发旋上,温柔叫他,
温垚夏没敢抬头。
本来就丑了。
更何况他在哭。
“幺幺乖,抬头让哥哥看看?”周晏别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哄着他。
温垚夏等了一会,才抬手蹭了蹭眼睛,抹掉眼泪,抬头看他。
周晏别喉结耸动:“小白猫都变三花了。”
温垚夏吸了吸鼻子:“三花是猫中刘亦菲。”
周晏别:“嗯,很漂亮。”
只是短短几句话,温垚夏的情绪瞬间就好了很多。
周晏别把纸递给他,温垚夏接过,哑着嗓子问他:“你怎么来了?”
周晏别拉过椅子,坐到他旁边。
又指着蹲在门口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毕延,说:“那个人告诉我,他遇到你了,我就过来了,就是来得有点晚了,幺幺生气不生气?”
温垚夏摇了摇头。
见到周晏别的一瞬间,他都要高兴死了,哪舍得生气。
毕延见他俩终于结束了这暗流涌动的会面,正常说起了话,这才敢往这边过来。
闻言陪笑道:“吓到你了吧,我只知道你认识他,所以只能叫他过来了。”
这话说的半真不假。
遇到温垚夏的时候,他确实是想到了周晏别。
但是送温垚夏来医院,也只是因为温垚夏在他怀里晕倒了,他担心出什么事,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后来在医院又打电话告诉周晏别这件事,只是自己好奇想看看这人的反应。
他以为周晏别顶多就是让他帮忙照顾一下,万万没想到这个大懒蛋居然真从s市飞过来了。
所以他接到周晏别电话,问他在那楼哪个病房的时候,人都惊傻了。
温垚夏又对毕延说了声谢谢。
毕延连忙摆手说应该的应该的。
周晏别的视线就没从温垚夏身上离开过。
“疼不疼?”他问。
肯定疼啊,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温垚夏本来想说不疼的,但是看到周晏别眼里的心疼,点头诚实道:“疼。”
果然,周晏别眼里的疼惜更深了。
“你躺好,我们等不疼了再说话。”周晏别扶着他躺下,又对毕延说:“你先回去吧,我守着就行。”
毕延:?
难道下一步不是该问这小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怎么突然就赶他走了呢?
他很好奇啊喂!
毕延还没来得及反驳,周晏别又赶人道:“有事明天再说,你先回去。”
好好好,过河拆桥是这么玩的是吧!
毕延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咬牙:“好,那我先回去了。”
话没说完,周晏别就已经动手把他“送”了出去,然后,毫不留情地关门。
毕延:……
温垚夏看着周晏别把毕延送走,又沉步走过来,莫名有点心虚。
对,就是心虚。
先是惊喜,然后委屈,最后该心虚了。
周晏别怎么什么都没问呢?
他的心真的好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