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手机
找出充电器，凌叶赶紧给方阳的手机充上电。
张所长带来的箱子里有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个陶瓷杯子，以及一本已经旧得发黄的《牡丹亭》。
打开笔记本电脑，果然，里面什么资料都没有了，俨然一台没有用过的电脑。
陶瓷杯子是蓝色的，跟凌叶办公室里的粉色杯子是一对，两个拼在一起就是一颗爱心的形状。这杯子是凌叶买的。买的时候方阳还嫌杯子幼稚，说一点也不符合他的科学家气质，后来凌叶把粉色的杯子带到公司去用后，方阳又屁颠屁颠地把蓝色的杯子也带到研究所去用了。
最后是那本《牡丹亭》。这书一点也不符合方阳的阅读口味。翻开书，扉页上赫然写着：“至吾爱何小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落款是一个“兵”字。笔迹遒劲有力，颇有书法家的风范，一看就不是方阳的。
“何小花……”凌叶感到无比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谁叫何小花。
书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纸上倒是方阳的笔迹，却写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请写下你的名字和现在的日期时刻。
摸不着头脑的凌叶又把纸条夹回书里，再看看那个破碎的手机，果然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哼！”凌叶不禁冷笑。
早上她还沉浸在悲痛里哭得死去活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生出了要和方阳同去的念头！可那又如何？人家竟然可以一手搂着别的女人，一手打着电话给凌叶说有多爱她！
“啪”，凌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响亮得如同在茅坑里放了个炮仗。
手机响起，是杜薇薇打来的。
“喂！”
“霜，你们谈完了吧？那老头走了没？”
“走了。”
“哦。我在这看到上次你想吃的手撕烤兔，我给你买一只回来，你是要五香的还是麻辣的？”
“随便。”
“你怎么了？你声音不对啊！你，你又哭了吗？”
“没有！”
“你骗不了我！你快跟我说，是怎么回事！”
“没事。”
“有事！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等到杜薇薇着急忙慌地赶回来时，凌叶正坐在小院里烧东西。
“你在烧什么？”走进院门的杜薇薇问道。
凌叶瞥一眼杜薇薇，没有回答，又继续垂下目光，朝火堆里一张一张地扔着照片。
杜薇薇几步跨过来，只见凌叶烧的是凌叶与方阳的合照，凌叶的脚边还放着一摞婚纱照，杜薇薇忍不住说道：“你这是……这是要斩断过去吗？叶子，你要不要再缓缓……毕竟，这也没多久，要是明天，或者改天你突然想再看一眼你们的合照……”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这么犯贱！”凌叶说得斩钉截铁，“我要把一切都清理干净！电子版的我已经全部删掉了，打印出来的也要全部烧掉，一张不留。”
杜薇薇一愣，蹲下身来把手放在凌叶的膝盖上：“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张老头跟你说了什么？”
凌叶不说话，捡起婚纱照准备往火堆里扔。
“别烧了！”杜薇薇一把抢过凌叶手里的婚纱照，“你今天哭着把它烧了，明天又会哭着找回来，这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几颗眼泪无声地滑过脸庞，凌叶抬手快速擦掉，别过脸说：“他出轨了，他有别的女人了！”
“什么？出轨？”杜薇薇整个人暂停了三秒，“不，不可能！方阳他不可能出轨！”
凌叶冷眼盯着杜薇薇，目光停留在杜薇薇黑绸般的长发上。她知道方阳出事那天杜薇薇在上班——那天还是杜薇薇陪她去的医院，她知道杜薇薇不可能是那个女人，但她还是说道：“哼！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出轨？你勾引过他吗？”
杜薇薇满脸尴尬，随即又耐心地对凌叶说：“亲爱的，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他可是眼里除了你就只有科学的方阳啊！他对你那么好，他怎么可能出轨？连我这个外人都不相信他会出轨！是不是今天那个张老头跟你说了什么？”
凌叶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哎！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陪你！”杜薇薇坐到凌叶身旁，把婚纱照扔进火盆，“来，我帮你！”
火光烤着凌叶的脸，她兀自掉着泪。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在公司里，大家都说，所有的领导里面，就凌总最令人闻风丧胆！我们的凌总啊，才不是只会耍脾气的小姑娘！我知道，你只是眼里容不下沙子……”杜薇薇看着火盆说。
“张所长给我看了他们研究所的监控图，在方阳出事那天下午，那个女的去找了方阳，他们抱在一起被监控拍到了……”凌叶终于开口。
“啊？就这吗？我还以为你查到了他们的开房记录呢！你是不是有点过度反应了？”杜薇薇说着把婚纱照全部扔进火盆里。
“不，我不是冲动。方阳搂着那个女的的时候，还在跟我打电话，他竟然当着那个女人的面在电话里跟我说爱我，然后那个女人还叫他挂电话！我都听到了！我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了！她的声音，很平常，跟我们的差不多……”委屈、不甘和愤怒轮番轰炸着凌叶，凌叶整个人都混乱了。
“这……”杜薇薇想了想说，“这不对啊！不合逻辑啊！你想，哪有当着小三的面跟正妻说情话的？要说也是背着说啊！”
凌叶脸上混乱的表情一下暂停住，她抬眼错愕地看着杜薇薇。
杜薇薇平静又温柔，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不觉得不对吗？一定是哪里有问题。要是最后证明是一场误会，你不后悔死！你看你把婚纱照都烧完了！”
“可是，监控的时间和我跟他打电话的时间完全对得上，而且，我确实在电话里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方阳平时倒是有分寸的人，不会随便跟女的有肢体接触。难道他真出轨了？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那老头也真是多事！人都死了，还拿这种事来刺激你！——对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女的是谁？”
“不知道。监控图很模糊，看不清。只看得到那女的是短头发，瘦得像个骷髅，方阳还把大衣脱给那女的穿。”
“你说那个监控图很模糊，看不清那女的长什么样，那监控图上的方阳也一定很模糊吧？你又怎么确定那一定是方阳呢？”
“我当然确定！就算我只是在人群中看到他一个远远的背影，我也能一眼认出来！再说，张青云好歹是所长，他应该不会轻易撒谎。”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那天捡到方阳大衣的那个女人也是短头发。”
“大衣！对，那件大衣！”凌叶突然两眼放光起身就朝楼上走去。
“叶子，等等我！”杜薇薇跟着上了二楼来到凌叶的卧室。
凌叶翻出方阳出事那天穿的羊绒大衣，拿在手里前前后后仔细翻看起来，随后，瞪大眼睛愕然地说：“干净的！竟然是干净的！”
“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杜薇薇忍不住问道。
凌叶一把抓住杜薇薇激动地说：“薇薇，你快告诉我，这衣服是谁交给你的？是不是陈方婷？”
“陈方婷是谁？”
“就是那天来医院的研究所的人里面唯一的那个女的，她也是短头发，很瘦。是不是她把衣服给你的？”
“对对对！我刚想说来着！就是她把大衣交给我的！——天啊！她不会就是方阳出轨的对象吧？那女的长得不怎么样啊！一脸土气，胸又小，方阳喜欢她什么啊！”
凌叶低下头，眼里全是碎了的冰碴子：“薇薇，你知道最不可思议的是什么吗？这衣服，居然一点血迹也没有！方阳那天受那么重的伤，流那么多的血，这衣服上怎么可能这么干净呢？哼！答案只有一个，方阳出事的时候，根本没有把这衣服穿在身上！”
“那这衣服穿谁身上了？难道是……天啊！所以，所以是那个什么陈方婷把衣服带到医院去的！”杜薇薇抬手轻轻捂着嘴巴，“这不是几乎可以肯定方阳的出轨对象就是那个陈方婷了吗？我的天啊！他居然真的出轨了！叶子，你打算怎么办？”
凌叶摇摇头。她感到腿软，软到不足以支撑她的身体。她缓缓坐到床沿上说：“我不知道……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肯定，还是要等到手机修好，方阳的手机里一定有别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方阳的手机拿去修？”
“我已经拿去修了。”
“什么？你拿去修了？你什么时候拿去的？——我是说，我有个朋友是专门卖手机、修手机的，你要修手机找我啊，免得被人宰！”
“不用，明天应该就修好了。”
“你在哪家修的，靠不靠谱？我听说有些修手机的人会随便翻看手机里的资料。还有些无聊的人会把资料随意发到网上！要不，你还是把手机拿回来，我带你去找我那个朋友修吧！”
“不至于吧！方阳的手机里又不会有什么隐私照片，再说那家店都开七八年了，不至于干这种事。”
“七八年了？是不是东胜街那家旭日手机店？”
“不是，是青年路那家未来手机店。那老板一再跟我保证，说里面的资料肯定不会丢，我想应该没问题。”
“好吧。对了，我刚有个快递搞忘拿了，你有没有快递，我顺便帮你一起拿了。”
“没有。”
“那我去拿快递了！”
手机修得很不顺。太阳还没下山，手机店的老板就打来电话，说他们没有配件，修不了那个手机。凌叶只好请杜薇薇帮忙。
第二天，杜薇薇的朋友打来电话，说手机修好了。
凌叶带着忐忑的心情拿到了那个焕然一新的手机，最后“惊喜”地发现，手机竟然恢复了出厂设置。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微信聊天记录，相册里的照片，等等等等，全部被删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会这样？手机里的资料呢？”凌叶错愕不已。
“修好就是这样的了！手机里的数据肯定是在摔碎之前就被删得精光，还特意恢复了出厂设置，现在没办法恢复数据了。”
向来轻声细语的杜薇薇张嘴就把她朋友骂得狗血淋头。她朋友一脸无辜，不停地赔笑。
“算了，我还有的是办法！”凌叶皱着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