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那盏油灯
雨花楼里头,沈暮白和陈晞带着仵作,来找莎姑娘想要探听案情,可还不等他们说明来意,身形宽阔的莎姑娘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男装打扮的沈暮白直接压在了床榻之上,并且将自己的厚唇迎送了上去。
沈暮白直接惊呆了,脑袋里一片雪花空白,她都忘了自己必须要马上推开莎姑娘。幸亏有陈晞的大声呵斥和仵作上前的阻拦,这才让长公主逃脱了莎姑娘的“毒手”。
在这压抑的情势下,先是陈晞眼疾手快,见先前的呵斥无用,又猛地叫停,“住手!”
与此同时,接收到皇子发怒情绪的仵作,急忙上前,瞬间靠近,他极为强硬地将莎姑娘的双手从沈暮白身上掰开,语气带着焦急万分。
“我说莎姑娘啊!两位大人是来雨花楼办正事的,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沈暮白终于脱身,迅速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陈晞的后头。她有些惊魂未定,没想到头一回泡倡楼,就落得这样不体面的开端。
非但不受影响,莎姑娘还轻笑着倚在床榻旁,她身着的清透纱罗已经从肩处滑落至胳膊肘子处,露出一大块明晃晃的肉胳膊,十分扎眼。她的长发也完全散落下来,但显得不怎么精神,有种没有将自己收拾干净的臃肿惰感,眉目间藏着不想掩饰的轻佻与无所畏惧。
她丝毫不见羞愧,反而是那种享受的姿态,她膨胀的手臂就这样暴露在三人的面前。沈暮白和陈晞完全没有因此生出其他想法,只是心头一紧。
然而仵作却“刷——”地别过头去,脸庞红扑扑的,不仅目光不敢直视,更是尴尬非常,显得格外局促,他认为自己“僭越”了。
沈暮白主则皱了皱眉,淡然地好心提醒:“莎姑娘,你的衣衫……”
她的语气平坦,然而那股无形的威压让人不可忽视,但莎姑娘却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不觉得自己有何处不妥。莎姑娘不仅没有要将衣服拢好的意思,反而在床边悠然自得地把玩着自己散落的发丝,她笑得轻佻,甚至毫不避讳地用眼神继续在勾引三人。
于是,本来坦荡不已的沈暮白和陈晞也不得不别过头去。沈暮白半举起了右手衣袖,为的是遮住一些视线。自己不是不敢看,同是女子她有什么好怕的?可这番春光杂泄,实在不算得上养眼……
沈暮白又安抚自己没事的,不就是女子的白胳膊吗?她拿出廖府家丁交给她的布囊,上面清晰的是一个“莎”字。她缓缓走上前,将包囊递给莎姑娘。
“这是你的,对吗?”
莎姑娘不慌不忙,拖长了尾音,她双手接过包囊,还有欣喜含在眼中。
“大人,是奴家的——”
她拿着香包在指尖捻了几下,挑逗般地扫了一眼沈暮白,很显然她对这个男装打扮的“大人”颇有兴趣。不仅对着沈暮白眉来眼去,她的眼睛和双腿都不老实地盘来盘去,生生将老熟客仵作晾在一旁。
陈晞不愿再沉默,但是他这次选择了拐弯抹角,“莎姑娘,你还记得这几日你去了哪些地方吗?怎会丢了随身之物,这么粗枝大叶?”
莎姑娘自是一愣,似是没有预料到这番问话,她只是下意识地拿起随身的香帕,向着陈晞含笑,对着他的肩头推搡了上去:“阿哥,我这一天天的,哪能记得这么清楚啊!”
看着像是嗔怪,实则谄媚和挑逗。
沈暮白黑脸看着莎姑娘和陈晞两人,目光冷了几分,不知名的恼怒涌了上来。她本不打算理会,但莎姑娘的一言一行确实让她无法忽视。陈晞立刻划清界限,撇开伸手过来的莎姑娘。
“不要动手动脚!”他冷冷地喝道,充满了不耐,以及不容侵犯的寒意,“站好,好好回话!”
莎姑娘见多了欲拒还迎的胭脂客,认为面前这位好看的“大人”是在和自己玩欲擒故纵呢!
她调笑着说:“难道阿哥还是耙耳朵,怕夫人管不成?”
陈晞感觉吃了闷亏,还说不出,他根本对这位莎姑娘没有一丁点想法!就算是他彻底失去底线,那对方也起码要有沈暮白这样的“中人之姿”吧。
幸好,沈暮白听不到他此时的内心所言,只怕知道后要吐血晕了过去。抛去其他,国色芳华的令国长公主,在他这里只配得到一个平平无奇的评价?
他故意用上了非常大力气,拍了拍自己刚被莎姑娘光顾过的衣衫领口,话音虽轻,却透着拒人千里。
“我可还没有成家,但心中却有一人,不愿她误会。岂能容你轻薄?”
这声音力度不大,却实实在在地传到了沈暮白的耳朵里。
他竟然已经心有所属,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自己?
人渣!
沈暮白嘴巴夸张地扁了扁,呲牙咧嘴一般,但什么话都没说出口。这句旁人听来情深意切的拒绝,犹如一柄无形的利剑,插入了沈暮白的心口。随后,她面色又变了,翻腾的情绪一时难以抑制,嘴角不自觉地向下,眼中是愤懑。她只觉得胸口闷痛,变得窒息起来。
陈晞看到了她的样子,只觉得颇为可爱,他笑了笑。
沈暮白可没有耐心去和莎姑娘继续纠缠,她一向直截了当,开口说道。
“你和廖腾有什么关系?那夜,你为何带人上门,到底还有哪些人一同进了廖府?说!”
她有些受不了陈晞磨磨唧唧的盘问风格,自己就是这样单刀直入,难不成还怕人不回答吗?
果然,莎姑娘听到来人与刚死不久的保州刺史廖腾有关,顿了顿,但随即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床榻之上,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颇为淡定地回话。
“我知道那什么刺史已经死了。我是带着姐妹们上门过,不过就是和他一起饮酒作诗罢了……这也是看在祝二弟给足了银钱的面上”,她轻挑眉,“那死样的刺史!可真是能折腾,没几个人愿意去,只有我们姐妹有这个耐性……哦,如果你们是来问这件事,他一命呜呼的事情可与我无关!”
沈暮白心中一动,暗道:看来祝二弟并所言非虚。
她再次开口问道。
“那你可记得,约莫是什么时辰你与姐妹们出来的?”
莎姑娘打了个哈欠,显然心不在焉。她懒散地摇了摇头,随口回道。
“我哪里会记得?完事之后,我们就走人了。到门口时,我通知了一下祝二弟,就算大功告成。”
一直听着两人交谈的陈晞,不禁眉头一皱,他分明觉得这个莎姑娘故意含糊其辞,在打哈哈。她如此避重就轻,让他不悦,于是严辞逼问。
“我同你说实话,你若继续在这里与我们拖延,不肯交代,尽讲些废话,我便送你进……”
他的重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暮白伸手拦住。只见沈暮白和颜悦色,笑意盈盈地从怀中取出几锭银钱,轻轻放在桌上,做了一个请笑纳的手势。她不急不缓,似乎与此时的剑拔弩张格格不入,显出一种极为强势的温和。
陈晞气得要命,他不是心疼这些银钱,而是不能认可沈暮白碰到什么困难都以“收买”为主要手段。这一手段简单粗暴,有时候反而让真相失之毫厘,更不是长久之计!
什么时候连正常问个话,都要如此好说歹说来劝了?她真是把人惯坏了!
莎姑娘摇曳生姿着,大步流星从床榻起身,走向几案。她对这些银钱毫不犹豫地伸手,然后拿到了自己胸前,掂了掂手中的分量,露出满意的轻笑。
“当然,当然,我记得大概是丑时前吧。当时我们姐妹几个回到雨花楼,遇到更夫鸣鼓。
“原来如此。”
陈晞暗道,但脸上并未有任何变化,仍然不动声色。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却愈发冷冽,再问道。
“你们与刺史一起……时,可觉得房间敞亮,或是昏暗?”
莎姑娘不知道这句问话的目的,如实回答。
“有油灯,里头可敞亮了”,她嬉笑着,十足轻佻,又说着,“寻欢作乐嘛,有些大人就喜欢看得清清楚楚的。”
陈晞抿了一下嘴唇,没有犹豫,冷着脸。他举起双手,猛地击掌两记。
很快,扮成脂粉客埋伏在雨花楼里头的侍卫们,齐齐现身,黑压压的一片。
“给我搜!”他命令道,声音如冰霜般寒冷刺骨,“我怀疑雨花楼藏匿了谋害刺史的黑手!”
沈暮白暗忖,那盏油灯应该就是致命的凶器,可愣是他们将廖府翻过来翻过去几遍,都没有找到。
莎姑娘花容失色,她不过是想多招揽二三个回头客,却不知怎么惹上了这沾人命的一身骚!
“不可能!不可能啊!肯定有什么误会”,她将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突然放声哭了出来,梨花带雨,整个人几乎要崩溃地打滚,一边哭一边辩解,“我真的没有,绝对不是我!”
沈暮白脸色微沉,严肃地望向那些开始翻箱倒柜的侍卫们,最后看向陈晞。
“你这样,是否过分了?”
她语气严厉,想要劝下陈晞。
“这并不像是你平日行事的风格,纵使莎姑娘是倡楼女子,也该有一定的尊严。现在没有证据表明她便是杀人凶手!你何时变得如此鲁莽冲动了?”
陈晞平静无波澜地回应,他的侍卫们一副要将雨花楼翻个底朝天的架势。
“过分?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沈暮白知道他在指桑骂槐,她的语气更为冷峻。
“你若执意如此,便是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