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何谈生（九）
郑建国挪开文件和热水壶，又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翻出两只一次性塑料杯。
王晔打开酒瓶，酒香便开始在小小的监控室里弥漫。
“啧……还是白酒够劲。”郑建国咂了口酒，连带着眉头一挑，手腕便将两三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不怕我给你下毒？”王晔也抿了一口，辛辣的酒精便从喉咙流入腹腔。
“怕，怕啥？对我来说，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郑建国一仰脖，将杯底的酒送进口中。
他一手揭开上衣，另一只手拿酒瓶给自己满上。
王晔愣住了，郑建国左胸口血肉模糊的地方，一座血火流转的精致丹炉正缓缓旋转着，将血液与生机送到四肢百骸。
“吓到了？”郑建国将衣服重新系好，半开玩笑道：“上一次参加升阶副本，我作为炼药师和其他医护人员负责后勤。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就像长天眼似的，派一只九人小队突破防线直插腹地，我们这边拼死抵抗，虽然杀死大部分，但对方仅存的三人发动自爆，其中一道光柱直接贯穿我的左胸。”
“就算你这么说……”
郑建国抬手下压，示意道：“不需要你可怜，我只是看在这顿酒的份上，用事实告诫你这个年轻人，升阶副本不要把胜利寄托在那些所谓的队友身上。
那么回到正题，王叔，晚上睡不着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安霆轩和鲍文杰，都是你杀的，对吧？”
王晔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不爽或者愤怒，可他失败了，郑建国嘴角上扬，像没事人一样带着试探和考究的笑。
“怎么可能，叔，你侦探小说看太多了吧？安霆轩死于自杀，至于鲍文杰……这人我压根就不认识啊！”
“据我所知，安霆轩并没有像张军勇一样被裁员，他主动提出减少工资，所以才来幸福里小区租房。
连削减工资都不敢拒绝的男人，是绝不会主动自杀的。”
郑建国耸肩道：“所以呢？这和我一个保安有什么关系？”
“一般情况下的确没有关系，但你不只是保安，我查过资料，你在小区拥有十六套房产，是小区业主。
相信薛琴应该能提供信息，哦，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还以为王先生不欢迎呢。”姜瑾玖敲敲门，在玻璃窗前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脸。
王晔忽然一拍桌子，将廉价金属桌面上的花生壳吓了一跳：“谁传的？让我逮着这个背后乱嚼舌根子的，非活剥了他。”
“哈哈，哪有谁嚼舌根子，只是作为队友，咱们之间的交流太少了点。”
姜瑾玖拿出队友身份作挡箭牌，王晔只得吃下这哑巴亏，敌人在前的时候可不适合翻旧账。
“总之。”姜瑾玖右手往背后一伸，文件袋便恭恭敬敬递到她手上：“这里面是我目前收集到的情报，不得不说，郑先生明面上和案件几乎无关。如果不是王晔的提醒，我甚至会漏掉你这号人物。
两周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鲍文杰在小区业主群里大倒苦水，把女友分手的错误怪罪到小区头上，当晚赞同他的人里面，不仅有安霆轩和池烟执，还有一些对小区不满的年轻人。”
“怎么？就因为他们不满我就动手杀人？”
“别急。”王晔不慌不忙，借来姜瑾玖手上的档案袋翻出照片，忽得莞尔道：“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那就让我们从22年前开始谈起吧。”
他将照片摆到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的郑建国面前：“当初将王青松连累进局子里的煤气泄露案，始作俑者就是你对吧？
郎烈一直引导我说你父亲破产后多么无赖，可一个无酒不欢的人，为什么餐桌上一只酒瓶都没有呢？为什么煤气橡胶管的切口位置靠下？
最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你父母都离世了，你还活着？
很简单，因为这个所谓的案发现场，是你摆出来的。
郎烈替你隐瞒了很多线索，比如你父亲治疗失眠用到的失眠药，现场却只找到医生开的药单，又比如你父母这样的高个子，管道留下的刀痕离地只有一米高。”
展示完现场照片后，王晔缓缓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寻死还是演戏，但前来偷盗的王青松的确救下你的命。
按理来说，这时候的你会被送进孤儿院，但不知为何，你还是在这里住了下来，并在附近学习读完了初高中。”
“真有你的，小子，居然能把22年前的传闻编成故事来讲。”郑建国笑着靠在椅背上：“前面的胡话姑且不论，但我的确感谢王叔，也感谢这个在你们后生眼里没有未来的幸福里小区。”
王晔抿上一口白酒，皱眉道：“虽然王青松的业主身份转给他儿子，导致我没法在业主群翻找聊天记录，但可以确定，对现实不满意的年轻人不在少数。
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难道会因为恩人后代的几句口嗨就要杀光所有人？不，理智尚存的你不会这么做的。
那么，像你这样站在地球文明顶端的二阶强者，面对侮辱小区的外来户，你会怎么做呢？
答案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比如杀死跳的最欢的那部分。”
“嗯，动机虽然牵强，不过站在我的角度倒也合乎逻辑。”郑建国沉声道：“那么手法呢，我是怎么让这些家伙死于非命的？”
王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喝了口酒润润嗓子：“别着急，你的动机可不止这一种。
进入游戏前，我们就留意到你刻意安排的信息，代表a的安霆轩，代表b的鲍文杰以及代表c的池烟执，乍一看就是幸福里小区版本的abc谋杀案。
如果按照刚才的动机推理，你是为了鲍文杰故意选择了安霆轩和池烟执。但是abc谋杀案是想通过字母顺序混淆视听，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所以，从进门开始，我就在刺激和观察你的神态变化，不料你倒是大方，直接给我展示了升阶战留下的创伤。”
话说到这里，王晔终于捕捉到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态，顿时心中大定：“这颗特殊心脏的能量消耗……不低吧？
副本第一时间就给出提示，梦境的搭建和维持需要能量支撑，而梦中的环境，是三名受害者的经历，也是对你杀人手法的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