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何谈生（三）
王晔和任勇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内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不说，头发也被汗水中析出的盐粒粘结成一簇簇的麦穗。
“对了。”王晔忽然竖起食指，摆出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怎么？”
任勇果然被吸引到，一边摆弄头发一边留意对方透露的信息，没想到下一秒王晔就从床上跳下来，脱掉衣服奔向厕所。
“抱歉了任勇，但我可没有和其他男人分享浴室的习惯。”
任勇一副黑人问号脸，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狗比反应如此迅速，不过口干舌燥的他没空理会这些，翻出冰箱里的饮料顿顿顿灌进肚子。
“哟，高材生，偷喝饮料都没有羞耻感的吗？”染着黄毛的小年轻大口嚼着包子，一脸不屑的看着面前这个被公司优化的程序员。
“可不是嘛，一天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结果大清早起来偷喝别人的东西。”黄毛旁边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将手上吸空的豆浆杯扔向垃圾桶。
纸杯在半空划出一道优雅的抛物线，可惜纸杯并没给男人面子，在桶沿磕了一下摔到地上，溅出几滴乳白色的液体。
任勇臊的满脸通红，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向两名同事道歉：“不好意思，我待会买一瓶新的放冰箱里。”
本打算继续嘲讽的二人面面相觑，黄毛青年愣了一下，将包子咽下去道：“额，倒也没那个必要……”
“不，很有必要。”数学专业的任勇言语间带着自己的一点小固执，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于是借过从二人中间离开。
待任勇走远，黄毛青年才扭头问道：“这人转性了？今天这么好说话？”
“谁知道呢？”
中年男人努努嘴，他看起来对这个大厂优化掉的同事并不上心，弯腰捡起纸杯丢进垃圾桶。
“老王，大冬天起来就洗澡，你也不怕冻着。”
黄毛青年笑着将装包子的塑料袋递到王晔面前，动作轻松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王晔刚从浴室出来，头顶还冒着丝丝热气，他接过包子塞嘴里，含糊转移话题道：“嗯，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是的，对于每天上班十小时的的保安来说，大夜班并不好熬，七点钟回宿舍大概率像条尸体拖着灵魂前进。
为什么今天回宿舍晚了一个小时，这俩人却显得那么精神？
“唉！一提这个我就来气。”张伟抹了抹嘴，和衣躺在客厅改成的宿舍里，翘起二郎腿晃悠道：“a区602那个程序猿，也是大厂上班的那个，跳楼了。”
王晔赶忙震惊道：“跳楼？他？不是说干电脑这行赚钱吗？”
“唉……老王你这就不懂了吧！那些资……咳咳，人民企业家怎么肯让你白拿工资呢？程序员搁古代，那就是青楼坐堂的姑娘，吃青春饭的主儿。
等体弱多病思维僵化，没混上管理层的普通员工可不是得优化掉。
你瞅瞅主卧和你住的那个许军勇，以前也是搞电脑的，三十多秃得跟五十岁似的。”
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张伟，王晔连忙把话题拉回来：“那个姓安的小伙子呢……现在怎么样？”
“老王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爷我好不容易才忘掉那恶心的场面。”张伟一脸嫌弃的摆摆手，却也没对王晔扮演的老头口出恶言，而是告诫道：“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路子，安分守己比什么都重要。”
王晔被这话说的满头雾水，只能点头答应，张伟这才放下心来，却也没了解释的兴致。
前往保安室的路上，王晔举起矿泉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喉咙能明显感觉到泉水的滋润，他忽然想到，梦里发生的一切现实中都有对照，而且一定程度上影响到现实。
难道这就是凶手的图腾能力？
不对，王晔立刻微微摇头否定了猜想，异对局派的调查员共有两人，却只有“薛琴”这个一阶觉醒者参与游戏，说明凶手还没强大到变虚为实的地步。
也就是说，凶手没法控制梦境，否则刚进入安霆轩卧室他估计就该跳起来咬人。
王晔抬头望天，真相就像云层背后藏起来的，灰蒙蒙的天光，让人看不见全貌。
当然，这种负面情绪并不是王晔的专属，他右手边上的任勇发牢骚道：“直到现在，我们的主线任务也没有触发，是不是方向错了？”
王晔啜饮着矿泉水，漫不经心道：“今天是阴天，和梦里完全不同来着。”
物业办公楼里，前台接待挥了挥手道：“老王，今天来这么早，我记得你们不是上小夜班吗？”
“待房间里还挺无聊的，所以提前出来转转，对了，听说a区那个安小子……”
“嘘……”大娘扭头看了看四周道：“场面太诡异了，警察同志都不许透露消息。”
“诡异？”王晔掏出一包葵瓜子摆在接待台上，眨眨眼道：“那就更得听了。”
简单聊了几句，王晔从这位看起来很闲的接待大娘口中了解到，安霆轩是从卧室跳窗摔下来的，窗户完好无损，房间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按理来说，这该是一场普通的跳楼自杀案件，可……安霆轩的死状太诡异了，哪怕骨头已经扭曲成非人的体态，脸上的表情也像是在笑。
保安室的换衣间不大，三排等身的柜子，柜子正面贴着归属者的姓名。
任勇打开衣柜道：“接下来怎么做，要去现场看看吗？”
王晔摇摇头：“看来你还真是一心研究数学，一点医学方面的知识都不了解啊。
现在物质生活丰富，普通人别说冻死者，就连正常死亡的尸体都难得一见，所以才将安霆轩的死看做诡异事件。
实际上放在人类学中，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被称为苦面笑容，因为冻死的尸体看起来就像在笑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我们唯一可以从现场得到的消息，就是安霆轩从六楼摔下来只是无法行动，真正导致他死亡的晨冬的寒流。”
说着，王晔打开柜门，在看清柜底的箱子后，不受控制的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