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夜巡
说错了，还是有区别的。
宫里终究不比黎岛，人气太杂，灵气稀薄，以黎大的性子，本不讲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年四季，日日夜夜，兴之所至，天天修炼都是常态。
可她在这里竟然一时睡不安稳，便凝心静气，开始修炼。
李如菊的呼噜声很响，没有节奏地响在深夜里。
在这其中黎大听到有人起夜的细微声音，来自那老瘦女犯的床铺。
没一会儿，外面闹哄哄的，黎大侧耳一听，武器轻微的摩擦声和硬鞋底踩在地板的声音，是御刀侍卫的不定时夜巡。
李如菊他们也被吵醒了，四个人坐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小希：“老家伙又出去了。”
精瘦条：“好不容易睡下了，又要被揪出去，”
“连累老娘我都要被盘问。”
“不如就将她推出去算了，麻烦死了，”那天天拿着本书的说道。
“嗯，隔壁金花给我了一两银子，说他们姐妹三人烦了孙老婆子，明天就让她们过来吧。”
“闭嘴。乖乖待着。”黎大眯眼警告他们。
黎大将门打开，又反手关上，抱臂挡在门前，睡眼惺忪地斜睨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谁啊，深更半夜扰人清梦？”
“薛小主在？”
青年侍卫拱手道，深邃的棕眸里满是兴味。
“御刀侍卫夜巡至此，查看犯女屋一干女犯是否乖乖服役，有没有偷奸耍滑，比如深夜回殿？”青年侍卫昂着头，薄唇轻启，嘴角带笑。
桀骜不驯的模样似曾相识，便是那日要帮骆毅萌出头的陆鸣。
打一架能解决，那事情便好办了。黎大暗想。
便一脸更加桀骜不驯的模样挑衅道：“不知道御刀侍卫水平如何？”
“我这人起床气很重，”
“睡不够便想找人撒气，”
“今日你们想入屋巡查，我偏不让，”
“薛小主可是要妨碍我等？卑职职务在身，少不了得罪了。”一名侍卫沉着脸上前便要动手。
黎大微哼一声，在他手碰到之时，将他左手反剪至身后，他被迫低下身子，右手举刀挥向黎大，黎大劈手夺刀，将他转了几圈，又一掌拍走，重重的身躯震得地板灰尘四飞。
如今黎大已能准确控制力度，不至于一巴掌将他拍死。
“似乎，不咋地？”黎大将夺来的刀在手心转了一圈，又凑在刀口吹了一声，疑惑道。
“你……”他涨红了脸，伸手拿起同伴的刀，便欲挥过来。
“林磊，退下。”
“你不是他的对手，莫要冲昏头脑了。”陆鸣拦住他，而后拱手道：
“不知薛小主要如何才能消气？”
“头儿，她是带罪之身，你乃勋贵之后，何必对她低声下气。”林磊不服。
“就是，头儿你不是瞧上她吧。”一个形容猥琐的侍卫搭着另一名侍卫，捏着他的下巴做出调戏状。
“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胡话张口就来，”
“倘若传到陛下耳里，”
“明年清明就等着给我上香吧。”他笑骂道，却没有丝毫惶恐之色，侍卫们放声大笑。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头儿，你就含笑九泉吧。”
“兄弟们都是粗人，还请薛小主见谅。”陆鸣走近了低头看黎大，眸中都是笑意。
黎大心想，真讨厌，真想一拳把他打得笑不出来。
那群大老粗口无遮拦虽然可恶，他温文尔雅的表象却更让人恼火，明明心中并不介意他们对我出言不逊，也知道我一介带罪孤女并无法怪罪他们，他却要假惺惺地安抚两边，偏偏这安抚也是流于表面，极其敷衍。
“想要一起上早死早投胎，”
“还是排队一个一个来？”黎大笑着，唰地一下将刀直指向陆鸣，不让他继续靠近我。
陆鸣继续往前走，侍卫开始此起彼伏地吹口哨，直到刀尖离他胸腹半指距离，他停了下来，
“还真是被小瞧了呢，”他低着头有些苦恼，
“我以和为贵，薛小主看来并不领情。”
“有没有被小瞧，手底下见真章。”黎大把刀扔给他，
“此处施展不开，不如换个地方。”
他随手接住，俯身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听说，太子良娣、薛仙师孙女薛宝屏，一向柔和谦顺？想来传言与本人不符，”他声音更轻更沉，垂眸看着黎大，
“这里面少了人吧？”黎大蓦地睁大眼睛，便要出手。
他却突然退开，潇洒随意地在空中挥了几下刀，
“走，请薛小主到校场，”
“我们比划两下。”
一群年轻的侍卫皆是好动的年纪，被黎大一挑衅，都摩拳擦掌地准备上场比武。
“谁先来？”黎大一身简单粗陋的衣裳，一个人站在浓黑一片的校场上，侧着头看他们。
“寻常人深夜到了校场，都会不自觉紧张，”
“你为何一点惧意都没有？”一团浓黑中，陆鸣笑着出声。
黎大直直看向他，感到有些奇怪，
“白天和黑夜不是一样长么，有什么可怕的？”
侍卫举着火把过来，陆鸣金棕色的眸子被火光染得有些妖异，他笑了一下，缓步走向武器架，又回头看黎大。
“薛小主什么武器用着顺手？”
“随便，”
“我都不会用，”凡间兵器，不过是破铜烂铁，吹口气便断了折了，用与不用相差不大。
他的手顿了一下，折返，“那便赤手空拳比一场？”
“你赢了，兄弟们今天的巡夜就此结束，”
“你若输了。。”
“今晚便给我们头儿当洗脚婢，伺候我们头儿洗脚。”侍卫们笑成一团。
“诶，不可这般折辱薛小主。”陆鸣笑着制止。
“行，给你们洗脚都可以。”虽然受限于薛宝屏的身体，黎大对自己的武力值还是很自信，应该不会动不动打死个人。
“薛小主，好自信！”
“吕兄弟的脚可是三天没洗了。”
“去、去。。。”
“你才是，三天没洗澡呢！”
林磊怜悯地看着黎大，“薛小主，你根本不可能赢过我们头儿，”
“为何？”
“我们头儿今年的羽林军演武，刚拿了第一。”
“林磊你不要吓哭她了哈哈。”
“羽林军第一么？”黎大笑笑，学他温文尔雅的语调，
“需要我放水，打成平手么？”
“好硬的嘴，我倒要看看你的拳头是不是跟你的嘴一样硬。”陆鸣似是被黎大激出火气，棕眸微凛，抱拳便向她攻来。
和骆毅萌那种闺秀拳法不同，他出拳干脆利落，隐隐间见拳意，是军营里摸爬滚打扎实练出来的功夫，确实不可小觑。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小时黎大捕猎，亦向来不缺耐心。
踏上修道之路后，黎大自闭黎岛，亦不曾主动与人争锋。
大道千万条，我何必与人相争那太上忘情的独木桥。
早时黎大便判断出，薛宝屏这具身体疏于锻炼，耐力不行，终使她灵魂强悍，肉身却是一时承受不住，因此她久违地只守不攻，暗暗观察他的套路。
他似乎察觉到黎大的意图，呼吸间便调整了策略。
出拳更快，如疾风骤雨，想要速战速决。
转瞬间黎大便摸清了他的路数。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出拳快，黎大便更快。
他一拳打来，黎大便一拳迎去，力大势沉，锐不可挡。
连出百拳，拳拳有青竹破空声。
最后一拳，他倒退一步，随即面色铁青。
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侍卫不可置信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头儿输了，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赢过头儿？”
“头儿可是今年羽林军演武第一名！”
“你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术？”
“还是吃了什么功力大增的药丸子？”林磊不可置信地上前质问。
“够了，”陆鸣喝道，
“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练武者的风度都没有了？”
“你多练练。”黎大拍了拍他肩膀，
“已经很不错了。”
“薛小主，你怎么可以这样折辱人！”林磊暴怒。
“闭嘴！”陆鸣又喝。
黎大嘴角微勾，觉得人类真是好笑，我不过是以他们喜欢的方式对待他们，自己这样对待别人的时候，怎么样都可以，别人稍微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一下，便一点都承受不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