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拳打内务府
不用侍寝，也没有位份，黎大没有资格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宝瓶殿的天仿佛塌了下来，
其他妃嫔和宫女也都明里暗里地冷嘲热讽。
黎大却乐得在锦被里打滚。
终于没有繁琐的梳妆换衣出门和回殿卸妆换衣，
也不用姐姐妹妹你来我往的行礼，
黎大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裳，大摇大摆在安静的宝瓶殿走来走去。
只余一个紫琴和一个洒扫的小丫头，清净宜人。
这日天阴，午膳看着也不如人意。
黎大叫小丫头过来问：“小鱼干呢？”
小丫头年纪真的很小，梳着双丫髻，愁眉苦脸的便要跪下，“站着说话。”
“这个月的例银一直没发，奴婢去要，还被刘公公骂了好几顿。”
“御膳房的助膳姑姑们，也说没有海鲜呢，太皇太后、太后娘娘、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得宠的嫔妃、贵人、常在，答应，还有贵人们得用的大宫女大太监，顾不上我们宝瓶殿。”
二丫口齿伶俐，十个手指头掰过来掰过去数一遍，半天没落到宝瓶殿。
“奴婢也好久没吃点心了。”
“青书姐姐说丽嫔赏了她好些玫瑰酥，可甜可好吃了……”她咽了咽口水，脸上几粒雀斑跟着一跳一跳。
“怎么不跟你青书姐姐一起走？”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
“青书姐姐说我太笨了，没得惹贵人生气，多做多错，万一触犯了宫规，被掌嘴被打板子都有可能，”
“她说宝瓶殿僻静，寻常贵人不至，主子您又管不住手底下的人，安全得很。”
“倒是坦诚。”黎大摸了摸她的头，
“想吃玫瑰酥？”
“嗯嗯。”她眼睛发亮，连点了好几下头。
“走吧。”
“主子要去哪里？”
“去拿我的小鱼干和你的玫瑰酥。”
黎大拍了下手，伸了个懒腰，
“今日天朗气清，适合——”
“拳打内务府，”
“脚踢御膳房。”
“好耶好耶！”小丫头卖力鼓掌。
“主子威武！”
“主子在说什么胡话呢？”紫琴从内室跑出来。
黎大牵着小丫头的手边往前走，低头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原来叫二丫，姐姐叫大丫，弟弟叫宝来，入宫时，内务府的刘公公说我名字土气，怕冲撞了贵人，便改了名字叫宝珠。”
“那你喜欢二丫还是宝珠？”
她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
“二丫吧。”
“我老是担心他们叫我宝珠，我忘记是在叫我，没有及时回应惹贵人生气。”
“我每天都要告诉自己很多遍，”
“我叫宝珠。”
“我怕叫久了宝珠，”
“大丫不认得我了。”
“哎。”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那便叫二丫。”
“二丫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主子，我也有气质啊？”二丫很高兴，脸上的小雀斑也跟着蹦蹦跳跳。
“我经常听他们说，哪一宫的娘娘有气质，哪一宫的娘娘貌美如花，可还没有人这样说过我哩，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你可真是个活宝。”
“我以往都没发现你这般好玩。”
“以前，青书姐姐和红秀姐姐都不让我上前伺候呢。”
“嫌我笨手笨脚，怕惹主子不高兴。”
“那你看，我有不高兴吗？”黎大顿住脚步。
“嗯……”二丫仔细端详我的脸，指了指我的眼睛，
“主子的笑意在眼睛里，主子是真的开心。”
“主子的眼睛真好看，亮晶晶的。”
“我娘亲说，眼睛有神的人都特别有主意，”
“主子不是烂泥扶不上墙，是不是？”
“烂泥扶不上墙？”
“嗯嗯。”二丫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嫔妃们都这样讲，”
“我也是听说……”二丫看黎大面无表情，有些紧张地咽口水，
“主子不要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黎大揉了揉她瘦瘦的脸颊。
“嗯！下次我一定跟他们说，主子没有烂泥扶不上墙！”二丫握着小拳头，有些可爱地挥了挥。
“不必替我出头。”
“啊？”
黎大摇了摇她的拳头，
“多说无益，人类向来只说自己想说，只听自己想听的。”
“虽成群结队，却各有私心，因利而来，利去反目，”
“到头来，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你只要做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便可。”
“好。”二丫似懂非懂点点头。
“我喜欢种花，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宝瓶殿的花草！”
“当然我也会努力洒扫，让宝瓶殿成为整个宫里最干净的！”她突然双手握拳，满腔热血地喊道。
天色昏昏，她的小脸却十分生动。
一瞬间黎大有些出神。
她突然想起那个暴雨与雷电交加的深夜。
薛宝屏那一声姐姐。
“主子？”二丫轻唤。
黎大回过神，轻笑道，
“嗯。只要是出自你的本心，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钱公公，我们来要上个月和这个月的例银啦！”一进内务府大门，二丫脆声喊道。
“去去去，天天来添乱。皇后娘娘今日要锦缎做厚衣裳还没找出来呢，我哪有空哦。”钱公公不耐烦地赶人。
“冬日的衣裳这就开始做了？”黎大问。
“呦？您怎么亲自来了？”钱公公躬身到一半，皮笑肉不笑问道。
黎大直直看着他鼻子上带毛的大痣，有些丑。
“贵人踏贱地，可真是让奴才惶恐。”
“奴才给您请安了。”
“什么贵人，刘公公可不要乱叫。”
“薛小主位份未定，宫里可有好几位贵人，冲撞了娘娘，那可是要被责罚的。”刘公公在二楼出声嘲讽道。
“宝瓶殿的例银到现在还没发？”
“不知道内务府在忙些什么，还是公公们偷懒，连这几笔账都算不清楚？”
“内务府事务一向繁琐，这不皇帝陛下的登基仪式刚结束，后宫娘娘各有进位封赏，奴才们是一刻不得闲。”
“一刻不得闲？”
“是啊，还请小主恕罪。”
“嗯。”黎大点了点头，在内务府巡视一圈。
“确实都很忙。”
黎大坐上主位，二丫在一旁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