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飘零

    一缕微弱至极的火苗，如同风中残烛，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声音：“对不起……但真相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会失控至此……”它的声音里混乱，无序，似乎真的是刚刚从混乱的梦境里惊醒的孩子。

    “那一刻，仅是眼神的一瞬迷离，我的世界便天旋地转。饥饿，前所未有的饥饿不知为何，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与力量。我的体内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在渴求着某种未知的滋养。我四处寻觅，可是我们本身就不应该感到饥饿……”火苗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荒诞与诡异，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坎水闻言眉头紧锁，眼中满是不屑与质疑：“荒谬！你所谓的饥饿，与你失控般扑向我们的行为有何干系？莫非，你当真将我们视为盘中餐？这笑话，未免太过冰冷。”他的语气中既有愤怒也有不解，仿佛面对的是一个无法理解的异类。

    火苗颤抖得更厉害了，它似乎在努力回忆，又似在辩解：“那饥饿，是如此真实而猛烈，它让我忘却了一切，包括我们之间的界限。我未曾意识到，我的火焰对你们而言，是致命的威胁。那一刻，我只是本能地寻找着能缓解痛苦的一切……”

    说到这里，火苗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仿佛连它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解释太过苍白无力。它顿了顿，继续道：“但请相信，我并非有意伤害。在那无尽的饥饿与混乱中，我失去了自我，也差点失去了对力量的控制。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切既荒诞又可怕，仿佛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操纵着我，将我推向深渊。”

    坎水的表情复杂，既有同情也有警惕。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坎水再次开始怀疑，是否还有其他未知的力量在暗中窥视。

    在那片被岁月遗忘的荒芜之地，天空总是挂着一抹沉重的灰蓝，仿佛是大自然对这片土地无尽的哀悼。坎水与阿潭的对话，如同寒风中的两片枯叶，既是对过往的控诉，也是对未来的不确定的试探。

    “那你是多么懦弱，才会做出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坎水的话语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对它的警告：“如果再让我感受到你对阿母做出不利的事，那么你就自己看着办吧。”然而，这份质问很快就被阿潭那锋利如刃的话语打断，那是一种对无休止指责的厌倦，也是对内心深处脆弱情感的保护。

    “够了，坎水。”阿潭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同时投去一记警告的眼神，那双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怯懦。坎水被这一瞥震慑，话语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不甘，却也只好默默咽下未尽之言。 阿潭转身，背对着众人，目光聚焦在那摇曳欲灭的火苗上，似乎下一瞬间它的生命就会结束一样：

    “那么，你——这团无名的火焰，我该如何唤你？”阿潭的话语中充满了温柔与尊重，仿佛是在与一位久违的朋友交谈。

    火焰轻轻摇曳，似乎在回应阿潭的询问。它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名字？在这混沌之地，自我命名确实显得毫无意义。但既然你如此诚恳地询问，或许，我可以将这份新生的希望寄托于你们。就由你们为我命名吧……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能为你们照亮前行的道路。”

    “那倒是的确，在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名字这东西的确可有可无。”阿潭轻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过在这无垠的虚无中，每一个存在都有其独特的意义。既然你与火为伴，便称你为‘离火’吧。”他的回答迅速而坚定，这个名字早已在心中酝酿多时——正好他并不像之前的葵对先天的抉择有着抵抗，这个名字倒是可以直接使用。

    离火闻言，火光竟似乎更加旺盛了几分，它以一种近乎于人性化的姿态微微倾身，仿佛是在致谢：“离火，好名字。它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仿佛我与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联系。”随着话语的落下，火焰的形态开始微妙地变化，不再是简单的光与热的集合，而是仿佛蕴含着某种生命的律动。

    火焰非但没有熄灭，也未肆意狂舞，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平衡持续燃烧，如同被无形之手精心雕琢的异象。火光中，离火缓缓蜕变，身形急剧收缩，最终定格在阿潭大腿的高度，展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怪异形态——六条细长的腿支撑着扭曲的身躯，似乎每一根骨骼都错位生长，而背上突兀地生长着四只薄如蝉翼的翅膀，无头之躯盲目地探寻着前方的虚无，硕大的浑圆的身躯看上去终归几分怪异。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帝江’？”阿潭低语，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记忆深处，似乎有模糊的片段闪过，却又迅速消散于无形。他努力回想，却发现自己竟对那本记载着奇异生灵的《山海经》毫无印象，更别提这荒芜之地何来书籍。一种莫名的矛盾感在他心中蔓延，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他同时置身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之中。

    “为何我会知晓这些？又为何在此遇见如此诡异之物？”阿潭心中翻腾着疑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无头之躯上，心中暗自揣测：“这真的是传说中的‘离’吗？还是说，它只是这个世界扭曲规则下的又一个牺牲品？”

    “那么那天您找我们是有什么嘱托吗？”阿潭想了想，但还是暂时没有别的验证他的真实的方法。

    面对阿潭的质疑，那被称为“离火”的存在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声音中带着几分无辜与困惑：“我……并未召唤你们。那日，我只是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波动降临此地，出于好奇前去探查，只见满地散落着枯木，便在那附近徘徊了一阵。”

    阿潭闻言，眉头紧锁，目光中闪烁着不解与警惕：“可我们亲眼所见，那片火海以及最终的火种，只要是关于火都一定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离火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哦，那些火焰……或许只是我在那片区域留下的痕迹吧。但我真的没有意识到会引来你们。我只不过是跟随落雷的声音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没有预料到会留下一些火焰让整个林子都燃烧起来。”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却又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阿潭听了这话也带有一丝难以置信，不过是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就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了：“罢了，既然已至此地，且目的已然明确，你，便是我们寻觅的，至于我来这里其实也有自己的事情……”

    离火，闻言微微一颤，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惊讶、“你们，专程为我而来？”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对未知的渴望，也有对现状的不安。“而我，何以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他并不喜欢有人跟从，但这次却似乎真的碰上了硬茬。

    “原因，简单而又复杂，它关乎于一场古老的觉醒，你不觉得现在这个世界有一些太无聊了吗？”阿潭说着，然而，离火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非但没有表现出应有的震惊，反而爆发出了一阵近乎癫狂的笑声，那笑声在寂静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你们所言，真是如此荒诞不经！这世界，竟能变得如此炫彩夺目？若真有其事，我倒真想亲眼见证这奇迹。不过，要我加入你们的行列，也并非不可，但前提是，你们得证明给我看，你们真的有能力聚拢那些散落各地的灵魂，重建那传说中的乐园。”离火的语气中既有挑衅也有期待，他似乎在享受这种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在每一次雷鸣轰鸣，电光划破天际的瞬间，你总能准确无误地出现在那耀眼而危险的落雷之下，仿佛与雷电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契约。阿潭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好奇，“你，就真的那么钟情于这狂暴的雷电吗？”

    对方沉默片刻，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那里乌云翻滚，雷声隐隐。“其实，我的吸引，并非源自雷电本身，而是它所带来的那一刹那的启示。每当落叶如同被遗弃的蝶翼，在寂寥的天幕下缓缓飘落，我心中便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那不仅仅是自然界的一场轮回，更像是另一个维度中，灵魂轻舞的终章。在这个物质至上的世界里，我们尚未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灵魂的存在，但那份深藏于心的失落感，却如此真实，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阿潭闻言，眉头微蹙，他从未见过如此矛盾而又深刻的眼神。对方继续道：“这想法，如同荒漠中突现的妖异之花，没有根，没有源，却在我的意识深处顽强绽放，无法忽视。我开始相信，落雷不仅仅是自然界的怒号，更是某种神秘力量的显现，它标记着灵魂的消逝与重生，或许，是在另一个层面上的轮回。”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挣扎，“但问题在于，当这个世界至今没有灵魂的概念，我为何还要如此执着？我的追求，似乎成了一种无根的漂泊，既找不到起点，也看不见终点。每一次雷声的响起，都像是对我的一种召唤，让我无法抗拒地走向那片光明与黑暗交织的领域。”

    阿潭凝视着他，试图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读出更多信息，但对方的眼神却像是一口深井，藏着无尽的秘密与挣扎。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这位朋友身上，既有对未知的渴望，也有对自我的怀疑，还有对现实世界的某种叛逆与疏离。

    “你，是在寻找什么吗？”阿潭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多了几分关切。

    对方轻轻摇头，又似乎是在点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是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于生命、死亡、以及灵魂本质的答案。又或许，我只是在逃避，逃避这个看似有序实则空洞的世界，逃避自己内心的那份孤独与不安。”

    阿潭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这番言论的好奇，也有对未知世界的敬畏。他轻轻点头，没有深入追问，因为他知道，有些谜题或许永远没有答案，而他们的旅途，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既如此，愿你的寻觅之路能有所获。我们，便不再此地多做停留，毕竟，前方的未知，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地。”

    “八方各异气，千里书风雨。那倒的确是个好景致……”离火笑着，准备慢慢地褪去身形。

    “至于你提到的‘泽’，那片传说中的水域，据说它就隐藏在这片平原之下，与我们的目的地紧密相连。至于他，具体的行踪我并不是太清楚，但对你们来说这应当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就算是你们没有找到真正的我，但并不算是做了无用功。”

    “那么，你究竟是谁？”阿潭猛地逼近离火，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对真相的渴望——那一句诗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但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指这个时候。

    离火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燃烧着，那火焰中似乎蕴含着无数的故事与秘密，等待着有心人的解读。

    言罢，一行人准备启程，步伐中带着几分决绝与期待。离火，似乎也在这一刻做出了某种决定，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前方之路，与这里截然不同。那里，是生机与死寂交织的迷宫，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未知的深渊。但愿你们，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

    话音刚落，那原本就微弱不已的火光，仿佛响应着某种未知的召唤，猛然间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随即又迅速黯淡，最终只留下了一堆灰烬，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仿佛是在诉说着一段未完的故事。他的离去，如此突然，又如此决绝，仿佛他从未真正存在过，只是这片荒野中一个短暂而虚幻的梦影。

    “我们走吧。”阿潭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对坎水们说道。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无论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他们都必须勇敢地面对，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也是他们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