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死人也会说话
昭远府衙坐北朝南，在轴线上建有大门、仪门、坊表、东西两亭、大堂、二堂、三堂、知府宅。两侧为“六房”位置，即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后面设有官员书斋、客堂与寝室，还在一侧建了宁静雅致的花园。
杜隐为了不暴露身份，今日起就暂住府衙后的官员寝室。因她官属九品，所以配了一套独门独户的住宅。
杜隐在府衙内四处闲逛，忽然，她脑海中闪现出上次洛泱死亡案件中的一个细节——尽管当时成功提取到了指纹，但却无法固定。这个问题一直让她颇为困扰。
她觉得应该抽时间研究一下，看能否制造出类似透明胶那样的东西，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就能轻松固定住指纹了。
她当年可是理科状元，对技术鉴定也一直很感兴趣。这些年跟着局里的法医勘验现场和检验尸体，也学到了不少。
主意已定，杜隐快步走进府衙，叫来两名小捕快，向他们要了些明矾、水、甘油、冰块以及一碗酒，还有一口大锅和柴火。随后，她便将自己反锁在她的办公室里，开始尝试制作透明胶。
她将明矾倒入大锅里，加入适量的冷水，然后用火慢慢加热，搅拌均匀。待明矾完全溶解沸腾后，她又小心翼翼在沸水溶液中倒入一些甘油，继续搅拌。接着，她把碗中的酒也缓缓倒进锅中，与其他材料充分混合，接着就是把锅扔冰块里等待锅里的溶液冷却。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急切敲门声。
“云捕头，您在里面怎么样啊？是不是屋子走水了？”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哦，无事，不必担心，我饿了，煮些吃的。”肯定是刚才在煮溶液时，冒出的烟雾顺着门缝飘了出去，让外面的人误以为起火了。杜隐松了口气，幸好没人直接闯进来。
成了！
只见锅中的液体逐渐变成了透明的胶状物，她在书桌上找了一个圆形的物体，把锅中的胶一点点的扯成长条并卷成一团，固定到圆形物体上。虽然跟现代的透明胶还是有些区别，不过用来固定指纹绰绰有余了。
“咚咚咚”，清脆而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又是谁？真讨厌！” 杜隐一边低声抱怨，一边不情愿地说道：“何事？”
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云捕头，在下是衙门中的捕快清离。听闻您饿了，沈大人特命厨房煮了一碗面，差遣小人送来。”
听到这话，杜隐不禁愣住了。这个沈大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该不会是想捧杀她吧沉默片刻后，她缓缓开口道：“进来。”
一个面容冷峻，神情淡漠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杜隐心想，他这名字倒是很配他的气质。
清离走进房间将面放在桌上，转身关好门说道：“三皇子特意派遣清离以捕快身份进府衙守护云裳姑娘。但凡有任何需要，姑娘尽管吩咐，清离定当拼命护您周全。”
这三皇子到底在想什么？还真派个人来，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暮云璟是派你来监视我的？”
“三皇子说您一个女子在府衙内多有不便，若有个知晓您身份的人照应着会好些。”
“我知道了，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是个女儿身。”
“那是自然，三皇子特意交代过，要清离竭力隐瞒您的身份。”
暂且先信他，不过这三皇子……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以前追的剧里不都是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套路吗？杜隐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太过于自恋了，瞬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门外突然一阵嘈杂。
“云捕头，发生了一起命案。”门外的人焦急的说道。
这一天天的，让不让人消停了。刚想休息一会儿，又得打工了。杜隐无奈的打开门，看见一个浓眉大眼高鼻梁的年轻小捕快站在门口。
“云捕头，门口突然出现一具尸体，府衙外面已经围满了人，您快去看看吧！”
杜隐拿上她刚制作好的透明胶，跟着小捕快走了出去。
“让开让开，不要挡了总捕头的路。”小捕快将人群拨开，留出了一条路让杜隐走进去。
在看见那具尸体的一刹那，杜隐胃里翻江倒海，幸好没吃早饭，不然非得吐一地。
只见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面目全非，五官被挖掉了一半，连掌心的肉都被削掉了，看起来血腥至极。身上穿着竹青锈月季蝴蝶藕丝裙，红色并蒂莲绣花鞋，看穿着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女子身旁还有一个布袋，不知装的是什么。
“让仵作先将尸体抬进去验尸。把人群都疏散了！”杜隐命令道。
“是！”
仵作小跑出来，和几个小捕快一起把尸体抬了进去。
“姜仵作，可有什么发现？”
“云捕头，此案颇为棘手啊。这是一具女尸无疑，但凶手却残忍地将其五官及掌心之肉尽数挖去，使其面容难辨，还得仔细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蛛丝马迹。”
说话间，杜隐小心翼翼地揭开女尸上衣，赫然发现她脖颈处有一枚鲜红印记。
是红鸾鸟！杜隐心中一惊，这应该是红鸾阁的标记！
她记得当时在云裳房里看到的那封信的末尾就是这个标记，还有在飞烟阁找到的那个装满金银珠宝的盒子上也刻着这个红鸾鸟纹样。她当时还奇怪为什么盒子上要刻一只红鸾鸟，想必这就是红鸾阁的符号了。
是谁要构陷红鸾阁？杜隐觉得一定要彻查此案，揪出幕后黑手。
杜隐又检查了女尸身体的其他部位，没有发现其他的痕迹。
“云捕头，小人准备开始解剖了，过程会比较血腥，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无妨，你尽管安心做事便是。”
这样的场景，她早已司空见惯。每当局里的闫法医解剖尸体时，只要她有时间，都会紧跟其后。她记得闫法医最常说的那句话——“死人也是会说话的”。
姜法医递给杜隐一副手套，还有一块用来遮住口鼻的绢布。待杜隐戴上后就用刀划开了女尸的胃。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异味扑鼻而来。杜隐忍住想吐的冲动，凑近仔细看了一眼。
“是曼陀罗籽！”杜隐一眼便认出了女尸胃里那些淡褐色的颗粒。
曼陀罗整株有毒，种子毒性最大。服后会出现头晕口干、瞳孔扩大、心率加快、肌肉麻痹、血压下降等症状，严重者在12到24小时后会进入昏睡，随后痉挛、发绀、最后昏迷死亡。
她记得当年看过一个新闻，一个大学生听信民间偏方，网购了半斤曼陀罗籽用来治疗青春痘，服用后中毒进了icu。
洛泱死时香炉里迷魂散的成分里就有曼陀罗，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看来即便知道了死因，也得查明此人身份才行，可眼前这具女尸面容被毁，得先设法恢复她的容貌。
“清离!”
“属下在，云捕头有何吩咐!” 清离应声答道。
“速去寻些黄泥，质地要适中柔软，再取些能够测量尺寸之物及些许柴火过来。”
“是！属下即刻去寻!”清离迅速召集数名小捕快一同前往府衙后花园。他们挖出适量的黄泥，并用双手捧到了验尸房。接着，又找来一把形似尺子的器具和一些柴火。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今日无事不必前来叨扰。”
“是!云捕头!” 小捕快们随即退下。
等人走光了，杜隐仔细研究起那把尺子状的东西。上面没有刻度，以花朵图案将整体长度均分为五等分，每段约十厘米左右。
“啧啧啧，真先进啊!虽说未必精确，但也勉强可以使用。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佩服佩服。”杜隐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杜隐先用尺子丈量头骨上各个五官的距离，算好厚度后将泥巴均匀的抹到头骨上，再揪下小块泥巴，逐一做成面部肌肉，粘上鼻子、耳朵和嘴唇，再用柴火棍刻画出眉骨和眼眶，最后对轮廓和五官进行细微调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栩栩如生的泥塑头像诞生了！
想当年她为了学软组织厚度测量法和颅骨复原，可是请闫法医吃了好多顿大餐，每一顿都是精心准备，再加死缠烂打，才让闫法医将这技术传了给她，局里当时就只有闫法医和杜隐有这本事。
“把全城最厉害的画师给我找来！”杜隐打开门，对着门外的小捕快命令道。
“是！云捕头。”
小捕快们得了命令后屁颠屁颠的出门找画师去了。
没过多久，小捕快们就带着一画师回来了，别说效率还挺高。
“小人姓吴，请问云捕头有何吩咐？”
“听闻你是全城最好的画师，画人像可擅长？”
“不敢当不敢当，小人也只是画了几十年人像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杜隐汗颜，这画师还真是……谦虚啊。
“行吧，那你就把这人的容貌给我仔细地描绘出来。记住，一定要做到分毫不差，每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这……是用土捏出来的？”
“算是吧。她脸上的皮肉被尽数挖去，几乎只剩颅骨了。只能用泥土重建面容。”
“云捕头当真是神人也！像这般匪夷所思之事，小的往昔从未听闻，仅凭颅骨便能重现人之相貌！小的对您的景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好了别啰嗦了，赶紧画。”
“遵命！”
画师低头全神贯注的画了起来，过了没多久，一幅清晰的人像跃然纸上。
只见画中的女子柳眉凤眼，鼻梁端正，适中的小嘴棱角分明。
挺漂亮一姑娘，可惜了……先弄清她的身份，再顺藤摸瓜查下去吧。杜隐叹了口气，为她的死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