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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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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敢赴生死慰衷心(二十六)

    今夜星辰黯淡, 数道黑影在山林之间挥砍打斗。

    当中一人被围攻,他已身中数刀,虽皆未伤及要害, 但他已显出颓败之势。

    “属下真的很害怕您……”言犹在耳,陆云朝不禁想, 难道真是命数, 在劫难逃?

    他握紧手中兵刃,凡刺向他之人,他必下死手还击, 即便未能要对方性命,也必重伤其身。

    他浑身浴血, 眼中盡是杀意,如再世修罗, 这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在此倒下。

    漫天血雾,在他耗盡力气抖着手从敌人胸膛中拔出利刃后, 眼过之处,只剩他一个活人, 满地残肢断臂, 血液将泥土浸染成深红色, 阵阵腥风, 让他几欲作呕。

    此前,陆云朝按照江寒酥提供的情报顺利的避开了看守的村民,从山洞中逃了出来。

    他一路沿着与来时相反的路前进。

    以赤月山为界缐, 西边是宁州,东边是庸平。

    目前的形势, 宁州已反,唯有向庸平求援。

    假如这谋逆的主使是陆信渊,陆云朝知道事情大概会这样发展——从他踏入赤月山起,他被困的讯息就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入宫中,而以皇帝那谨慎多疑的性子,必然会选择镇守皇城观局势再动,可皇帝也不会完全不管他,听闻陆信渊最近的游玩之地就在这不远处,作为皇帝最信任的弟弟,皇帝定然会派陆信渊前来营救,甚至会授他调动兵马的权利。

    届时,陆信渊与宁州知府佯装互斗,实则里应外合将兵权掌控于手中,威逼利诱,以宁州为据点,向外扩张势力,则后果不堪设想,势必生灵涂炭。

    陆云朝选择东去庸平也是无奈之举,他并不知道庸平是否也已在陆信渊的掌控之中。

    在他快要走出赤月山时,遇到了埋伏他的十数名杀手,那些人现身在他面前时,话都没有一句,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取他性命。

    他们显然知道他的身份。

    算算时间,陆信渊应该很快就能收到皇帝的任命了,这也是为何至今幕后之人都未现身的原因,他在等。

    这些杀手是陆信渊派来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在山洞中不直接杀了他,但可以肯定的是,陆信渊不允许他活着逃出去。

    陆云朝拿起腰间触手温润的玉佩,他手上的血顺着玉佩精美的纹路往下淌。

    一次,陆信渊在外游歷时得到了一块上好的雪玉,玉质清透,几乎没有杂质,他将玉石进献给皇帝,皇帝遣人用那玉雕了一枚玉佩给陆云朝。

    其实,在江寒酥让他对陆信渊产生怀疑之前,他从未觉得陆信渊有什么不好。

    越是这样,这种背叛就越刺痛人心,越不可饶恕。

    庸平。

    集市上,一浑身是血的人纵马疾驰,惹得人群惊叫连连。

    “城内禁止纵马疾驰!速速停下!”在街上巡视的差役见此情形立即高声斥呵道。

    可那人浑不听令。

    这时,前方远处的几名差役纷纷拔刀相向,拦住了来人的去路。

    陆云朝神色一凛,看向左上方,酒楼上一个穿制服挎刀的高大男人一跃而下,向他攻来。

    他没有反抗,被那人踹下马,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形容十分狼狈。

    几名差役见状将他团团围住。

    “带走。”

    天亮了。

    江寒酥估算着时间,知道如果顺利的话,陆云朝应该已经出了赤月山。

    他避开村民来到隐年居住的房间门口,有两人在把守,他悄无声息地闪身过去,同时击中两人脖颈,再小心将两人放倒在一边。

    为了不让里面的人有所防备

    ,他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人自己走出来。

    石门开启,江寒酥屏息凝神,在隐年走出来的一瞬间迅速向他出手。

    江寒酥看到隐年出来时,脸上的神情十分愉悦,好像发生了什么很令人开心的事一样,但未及他细想,隐年就已经被他背身压在了室内的墙上。

    “隐年,你究竟想做什么?”江寒酥厉声问道。

    “阿七,你的武功又精进了。”隐年浑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处境,悠然闲谈道。

    江寒酥不由皱眉,制住对方的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回答我的问题。”

    隐年痛唿一声,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很快答案就会揭晓。”

    “你做了什么?”江寒酥警惕道,他脑海中闪过刚才隐年那个愉快的表情。

    “再等等吧,别着急。”

    江寒酥知道他不会说了,心想,一会儿见招拆招,于是,他问了另一个同样重要的问题,“你说的那个大人物是不是陆信渊?”

    这个是与不是的问题,江寒酥可以凭藉隐年的反应知道他说的是否是实话。

    不过,这次隐年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直截了当地说:“这同样是一个很快就会揭晓的问题,事已成定局,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我可以告诉你,就是他。”

    如此看来,文中陆云朝的死极有可能就是陆信渊设计的。

    那沈翊兰呢?文中沈翊兰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此事,沈翊兰也有参与吗?”江寒酥问道。

    “没听说。”隐年轻笑一声,“怎么?沈翊兰不是你家殿下的亲舅舅吗?你家殿下就这么不得人心吗?”

    听着隐年的讽刺,江寒酥心里竟产生了动摇,就他看到的而言,沈翊兰对陆云朝的关切之情比陆信渊真实多了,陆云朝被冤入狱时,沈翊兰可是为了他不惜触怒龙颜,在紫宸殿外长跪不起。

    可是到目前为止,文中所写虽然不完全与现实相同,但整体走向还是一样的。

    文中,沈翊兰暗中以太子的名义结党营私,最终,在皇帝被困赤月山时逼迫陆云朝举兵谋反,而陆信渊则以诛杀叛逆为由与陆云朝开战了。

    江寒酥曾怀疑这是沈翊兰与陆信渊合谋上演的一出篡权夺位的大戏。

    难道沈翊兰和陆信渊并不是一伙的?

    耳边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江寒酥拽起隐年,让他和自己一起往屋内退,“有人来了,是谁?”听动静,来人并不是普通的村民,而是有功夫在身之人,那脚步声轻且稳。

    隐年并不答话,而是看向了门口,由于江寒酥是站在他身后的,所以他并没有看到隐年眼中浮现的期盼之情。

    一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见到眼前情形愣了一下,随即呵斥一声:“废物。”便抬手向两人攻来。

    江寒酥将隐年挡在身前,可来人毫不顾忌,招招狠厉,且他与隐年相当默契,虽然隐年被江寒酥制服在手中,但一招一式间,隐年反倒成了那人的助力。

    江寒酥知道,如此下去,自己便要落于下风,他当机立断,卸了隐年的胳膊,将人扔到了一旁,如果不这样做,他担心隐年一旦脱离他的控制就会用毒来对付他。

    对方趁机从他侧面以手为刀噼砍下来,他转头截住对方手臂,拉近,抬腿朝对方腰侧勐踢几下,然而对方身上肌肉坚实,硬接下来后凭藉蛮力将他往后推,眼看他就要被逼至墙边。

    他突然一个后空翻从对方头顶越过去,对方甩开他的手迅速转身面对他,他在空中向对方胸口踹去,对方抬手抓住他右脚,欲将他整个向下摔,他侧身左脚从正面狠踹对方脖颈。

    对方仰头喷出一口血

    ,手上失力松开他,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撞到了墙上。

    江寒酥落地后一把卡住对方的脖子,使全力按住,令对方被压制在墙上不能动弹,同时抬腿勐踢对方腹部让对方失去行动力。

    对方涨红了脸,勐吐血,但眼神异常兇恶,他没被制住的那只手死死捏住了江寒酥一侧的肩膀。

    江寒酥感到一阵骨头似乎要被捏碎般的剧痛,但他并没有松手,仍然持续攻击对方腹部。

    他知道对方的力量十分强悍,若不能此时将对方击倒,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自己的身手施展不开,越拖只会对自己越不利。

    “主人,快运功把您体内的蛊虫吐出来。”隐年突然大喊道。

    江寒酥脑中瞬间警铃大作,下意识要松开压制住对方的一只手去捂他的嘴。

    然而他还没有开始动作就莫名感到一阵怪异,仅仅是迟疑了一瞬,对方就从嗓子里喷出一团血雾,溅了他一脸,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血里果然什么都没有,心里便本能地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银针刺向他的一瞬间,他反应敏捷的一偏头,可还是迟了,银针擦着他的脖子划开一道细小的血缐。

    他瞬间便感到脖子上一阵麻痺,他想封住穴道阻止毒素蔓延,手臂已然抬不起来,接着便是整个身体,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他便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由于没有手臂的支撑,隐年稍显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主人……”

    与江寒酥交战的人正是曾经的靖王陆云川。

    隐年跑到陆云川身边,担忧地看着他,“主人,帮我把胳膊接上,我为您疗伤。”

    陆云川一脸戾气,看向隐年的同时重重打了他一耳光,“没用的东西。”

    隐年白皙的脸上瞬间浮起一道红肿的巴掌印,“对不起。”

    陆云川嗤笑一声,伸手按住隐年的肩膀,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声在耳边炸响,隐年脱臼的胳膊被复位回去,他顾不得这让他浑身冒冷汗的疼痛,立即开始为陆云川检查伤势。

    所幸,虽然看着严重,但并没有致命伤,修养一阵就能恢復。

    隐年喂他吃下一粒疗伤的丹药,用手帕浸了水仔细擦拭他脸上的血迹,“您怎么没带武器?”

    说起这个,陆云川就来火,他骂道:“你还好意思问,不是你这里的破规矩,不让带武器。”

    “可是您以前……”从来都不遵守这些规矩啊。

    以前确实如此,不过这次陆云川收到隐年的传信,信中说他抓到了陆云朝和江寒酥,陆云川一高兴就守了一次规矩,没想到吃了大亏。

    陆云川瞪了隐年一眼,隐年赶忙道:“您以后也不必守这规矩,还是您的安危更重要。”

    “你知道就好。”

    “主人,您今日先在此修养,我命人将阿七关押起来,等您伤势好些了再处置他。”隐年向他建议道。

    陆云川一把推开挡在他身前的隐年,“我无事。”

    他走到江寒酥面前,一脚踩在他胸膛上,愤恨道:“我那个好弟弟呢?”

    “咳……”江寒酥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喉间腥甜,他皱眉看着陆云川,没有说话。

    方才那枚银针是从隐年所在的方向射来的,他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石壁内有机关,是他大意了,隐年比他以为的更加心思缜密。

    他试过运功,然而内力根本提不起来。

    “昨夜我去看过,陆云朝和阿七一起睡在石室里,现在……”隐年忽然有些不确定。

    “你別告诉我人跑了,是你跟我说你抓到了那个小畜生,不然谁会来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陆云川怒道。

    隐年听他这样说,顿时慌了,“主人息怒,他跑不了多远的,这山里都是我们

    的人,我这就派人去找,很快就会将他送到您面前来,您別走。”

    当初陆云川被流放,隐年与陆信渊有约在先,陆信渊把陆云川救了出来,从那以后,陆云川就成了一个无名无姓的平民布衣。

    隐年爱陆云川,以他的手段,完全可以将陆云川囚禁在身边,强迫陆云川和他在一起,他确实这样想过,可是事到临头他发现他根本捨不得,他宁可像现在这样在陆云川面前卑微乞怜。

    “陆云川,你真的要助纣为虐吗?这样做,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死路一条,无论最终赢的人是陛下还是陆信渊,都不会留你性命,现在选择将功赎罪还来得及,我知道你被流放是被冤枉的。”江寒酥向他摆明利害关系,虽然他被说服的可能性很小,但现在只能搏一搏,以江寒酥现在的处境,他做不了別的,甚至他自己的性命都已不在掌控之中。

    陆云川放声大笑,“冤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谁能明白我所受的屈辱?我现在就想看到陆云朝在我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模样,是他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还有你。”陆云川蹲在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髮,发狠道:“我也会好好招待你的。”

    “告诉我,陆云朝在哪儿?”陆云川大吼道。

    陆云朝走之前并没有告诉江寒酥他的去向,但以江寒酥对他的瞭解,其实能猜到,但他不会说。

    陆云川见他不答话,勐地提起他的头髮,将他的头往地上撞,反覆几次,江寒酥左半边脸上全是血,看着十分骇人。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人在哪儿?”

    剧烈的疼痛在他头上炸开,他感到头晕目眩,还有一股强烈的噁心、呕吐感。

    他不禁想,难道这就是结局了吗?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还有机会,只要陆云朝没有被抓到,就还有机会。

    他在一下下的撞击中闭上眼睛,默默在心中为陆云朝祈祷。

    他看不到结局也可以,只要结局是好的……

    只是,陆云朝那双温柔可爱的眼睛总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还是有些可惜,有些害怕他会哭。

    “还不说,好,既然你这么忠心,我就废了你,看你还怎么做他的狗。”

    陆云川放开了江寒酥。

    江寒酥疑惑地睁开眼睛,他左眼上被血煳住了,视缐中一片血色,他看到陆云川从腰间取出一枚骰子。

    “最后给你个机会,这骰子六个面,分別代表了手、脚、眼、耳、口、鼻,扔到哪一面我就废了你哪个地方。”陆云川脸色阴沉,一副疯癫模样。

    隐年在一旁看着,眉头紧皱,他并不希望陆云川这样,仇恨的执念是很可怕的东西,会吞噬掉自己,但此刻,他并没有劝解的权力。

    “当然,这既然是个机会,就代表你可以不必遭受这些,只要你说出陆云朝的去向,并帮我抓到他,我就放过你。”

    一股深深地恐惧感裹挟住了他,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他表面上依旧很平静,未置一词。

    陆云川没有看到他害怕求饶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他直接将手中的骰子抛向空中。

    江寒酥的视缐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枚骰子向上看去。

    会是什么呢?

    那一瞬间,他脸色发白,心率过速,一身的冷汗。

    第82章 敢赴生死慰衷心(二十七)

    陆云朝从昏迷中醒来时, 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不大的厢房之中,身上的伤口被包扎过了,但仍是浑身痠痛,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额头,一片磙烫。

    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他皱紧眉头, 不禁感到有些厌烦。

    他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的私印不见了。

    他那

    时在街上就是故意要暴露身份,藉此试探庸平的态度, 现在他们既然拿走了他的私印,那一定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不但如此,这也证明了事情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陆云朝扶着墙走到门边, 他推了推门,不出所料,门从外面锁上了。

    有两道人影映在门上。

    “我要见这里的主人。”陆云朝说话时气息虚弱,这番表现半真半假,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真实的状态。

    “老实待着吧,庸平王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门外把守的侍卫回绝道。

    原来这是在庸平王府上。

    “他抓了我, 却不来见我吗?”

    这次, 侍卫没有再回应他。

    外面的人得知他醒了却没有汇报给上级, 看来庸平王不打算与他对话, 那么,他是想将他献给陆信渊表忠心吗?

    若他落入陆信渊手中,那他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至少要把宁州和庸平反叛的讯息传递出去。

    这时,陆云朝想到了江寒酥, 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骰子掉下来的一瞬间,陆云川将之握在手心里,他看着终于露出惊惧神色的江寒酥,逼迫道:“猜猜,怎么样?或者,求我。”

    江寒酥耳边一阵嗡鸣,他已管不了陆云川在说什么,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知道骰子的结果是什么。

    陆云川一巴掌打在江寒酥脸上,怒道:“说话!”

    口中血腥味漫延,江寒酥依旧没有说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不知道还有没有转机,可若没有的话,那这一切与书中原本的故事有什么区別?他来到这里有什么意义?

    “隐年,废了他一只耳朵。”陆云川开启掌心,看到正面四个点,直接命令道。

    江寒酥的耳朵受惊似的轻微一动,果然就和他想的一样,是四个点,那是他原本就没有的东西,他能听见时有多欣喜,就有多恐惧再失去,可惜往往越害怕就越会发生。

    如果这里就是故事的终点,那收回这恩赐或许也合情合理。

    只是,真的很不甘心。

    隐年来到江寒酥身边,蹲下。

    陆云川看着江寒酥脖子上因奋力挣扎而凸显的经脉和眼中的恨意,快意油然而生,听力对一个暗卫来说至关重要,他不信江寒酥还能死撑着不开口。

    隐年掰过江寒酥的脸,江寒酥感觉左耳耳廓上被放了一只虫子。

    “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隐年提醒道。

    江寒酥忽然回忆起以前他因听不见而被別人嘲笑、欺负的场景。

    那时的他好像与现在天差地別,是那么软弱、可怜。

    他不禁想,如果是那样的他,陆云朝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厌恶他?

    他突然感到左耳里一阵剧痛,是蛊虫穿破了鼓膜,左耳里瞬间产生的尖锐的嗡鸣声和阻隔感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甚至连带着头晕噁心的感觉也更严重了。

    陆云川看着他咬牙忍耐的样子,伸手抹了一下他耳朵里流出来的血,“这就是你反抗我的下场,还不说,就只能开始下一局了。”

    江寒酥知道陆云朝现在的处境一定很危险,这种情况下,他更不可能给陆云朝制造麻烦。

    “我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凭你,还抓不到他。”江寒酥故意嘲讽道,想试探一下他有没有底牌。

    陆云川一下就怒了,抓起他的衣领,狠狠道:“跟你玩玩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想不想体会一下蛊虫从左边耳朵钻进去,再从右边钻出来的感觉?”

    庸平王府。

    陆云朝透过窗纸看到外面两名守卫正围在一起烤火,不知何时起,天上飘起了细雪,冷风从门窗的缝隙中吹进来,让他觉得骨头里都沁着寒意。

    “咳、咳……”陆云朝站在门口咳嗽起来,“喂,这屋子里太冷了,连个取暖的物件都没有,让我也烤烤火吧。”

    “怕冷就別站在门口,在屋子里还想烤火,也不怕呛晕过去。”

    “那你把门开启不就行了。”陆云朝不悦道,若非如今的处境,他才不屑与他们说话。

    外面的人大概没想到他身陷囹圄还如此嚣张,沉默了片刻才道:“在下不知您是哪家的小少爷,但既然成了庸平王府的阶下囚,还是安分些为好。”

    陆云朝冷笑一声。

    “你跟他废什么话,得罪了咱们王爷,什么身份也不管用,再吵,就打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不老实。”

    陆云朝压下心头怒火,准备再争辩几句,却隐隐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门外两人齐齐站起身恭迎道:“世子。”

    “把门开启。”世子命令道。

    两人没有立即动作,其中一人犹豫道:“敢问世子所为何事?这里面的人是王爷亲自下令让我二人看管的,属下不敢有半点差池。”

    “不用担心,正是父王命我来此的。”

    听闻此言,那侍卫又大胆问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你何时可以过问这些了?”世子指责道。

    “属下不敢,世子恕罪。”这时,他心中已有大半的把握,此事有蹊跷,然而碍于身份,他不得不听命行事。

    房门被开启,世子一眼便看到站在房间内的陆云朝,他惊讶于陆云朝疲惫、病态之下仍然显露无疑的俊美与非凡风度。

    陆云朝锐利的眼神直射向他,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低头不敢再看。

    他进屋转身关上房门,伸手示意陆云朝往里面走。

    陆云朝看着他有些闪躲的眼神,心下有了思量,便向里走去,想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待他远离门口,站定后,世子突然在他面前跪下,压低声音道:“殿下,臣乃庸平王世子,臣代父王向您请罪。”说完,他一头磕在地上。

    陆云朝没有说话。

    世子继续道:“父王听信谗言,才铸此大错,臣一定盡力劝说父王,让他不要一错再错下去,在此之前,恳请殿下移驾,臣已准备了安全的住处。”

    “你也想软禁我。”

    “不、不!”世子闻言大惊,连忙辩解道:“臣绝无此意,若殿下不信臣,臣亦可派人护送您回京。”他的确存了将人留在此地的心思,若现在就放陆云朝回去,他家十有八九就是灭九族的下场,可若能等到他劝说了他父王,让他父王平定此次叛乱,戴罪立功,届时,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馀地。

    然而陆云朝一针见血地戳穿了他的心思,他便不敢再这般做了。

    陆云朝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道:“撺掇庸平王谋反的人可是熙王陆信渊?”

    世子听到谋反二字,实在惶恐,但还是犹犹豫豫地承认了,“是、正是,还请殿下明鑑,父王只是一时……”

    “一时什么?”陆云朝突然厉声道。

    “他将我软禁于此难道不是事实吗?他若真有悔改之意,你又怎会在此鬼鬼祟祟跪求于我?”

    世子低着头半晌未说话,陆云朝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你如此维护他,何不与他一条心,杀了我,就没有人阻碍他了。”陆云朝试探道。

    “臣确有私心,然亦不愿愧对圣恩,还请殿下给臣一个机会。”

    “我要见庸平王。”

    世子勐然抬头,吃惊地看向他,“父王……父王现下……”

    陆云朝一听便知庸平王必然没有被世子劝动半分。

    “机会已经给你了,要不要在你。”

    世子心中很是为难,他思索一番,终是下定决心道:“还请殿下千万注意安全,必要之时,可以臣之性命相胁。”

    “嗯。”陆云朝应了一声。

    世子起身,欲为陆云朝引路。

    “等等。”

    “殿下还有何事?”世子不解地看向陆云朝,生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妥。

    陆云朝伸手拿过一旁未燃盡的蜡烛,吩咐道:“点燃它。”

    世子不解其意,但还是接过蜡烛,出去寻引燃之物。

    很快,他便回来了,手中握着蜡烛和火摺子,神色有些慌张,“殿下……”

    “外面只剩一个人了?”

    “您怎么知道?”那人必是察觉出不对劲,向庸平王报信去了。

    “给我。”

    世子按耐住心中的焦急,点燃蜡烛,交到陆云朝手中,“小心烫。”

    陆云朝将蜡烛放到桌上,“出去等着。”

    见世子走出去关上了房门,陆云朝立刻挽起袖子,拔下头上金簪,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血瞬间便涌了出来。

    他将伤口对准烛火,像上次一样,利用蛊虫的特性,让体内的蛊虫被烛火的温度吸引,顺着伤口钻出来。

    只是,两次心境大有不同,上次,他有多不捨,多难以抉择,此刻他就有多坚决。

    直到世子推门而入,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便想着江寒酥痛拨出声,在寒冬出了一身的汗。

    世子听见里面的动静,推门见到眼前情形,惊讶地冲到陆云朝面前,跪地道:“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陆云朝本不想让他看见,这时他闯了进来,陆云朝便不得不向他解释,否则,此等怪异行径不知会被以讹传讹成什么样子。

    陆云朝敷衍道:“我此前中了蛊毒,这是将蛊虫引出来。”

    世子见陆云朝手臂上盡是血,疼得满头是汗,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臣去请大夫来,您这样可怎么行啊。”

    “不准去。”

    世子束手无策,他跪在地上火急火燎地等了一会儿,便眼睁睁看见一只血色的蛊虫从伤口中爬了出来,蛊虫搅动血肉的声音让他听着便浑身打颤。

    陆云朝看着比他还小几岁,不知是怎么一声不吭地忍下这样的疼痛的,他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敬重。

    然而,接下来陆云朝的举动又让他看不懂了。

    陆云朝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将那只蛊虫包了进去,又收入怀中。

    “殿下,臣看那蛊虫还活着,如此收着,是否不妥?万一……”世子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他怕蛊虫再钻进身体里。

    陆云朝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新鲜的血养着,它很快就会死。”

    世子竟从陆云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惋惜,他不敢多问。

    说话间,世子取了纱布要替陆云朝包扎伤口,陆云朝嫌他太慢了,自己随意在伤口上缠了几道,便道:“走吧,去见庸平王。”

    第83章 敢赴生死慰衷心(二十八)

    世子走到庸平王书房门口, 回头看陆云朝,“殿下……”他低头的瞬间突然惊讶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只见,陆云朝身后的脚步上竟带着血迹。

    “进去。”陆云朝低声说了这两个字, 气息虚弱得很,人却站得笔直。

    事已至此, 世子明白陆云朝此时绝无法安心养伤, 否则,他就不会明知伤重还非要前来面见庸平王。

    世子也希望陆云朝能令庸平王回心转意,放弃那大逆不道之举。

    他镇定下来, 求见庸平王。

    “进来。”屋内传来庸平王明显不悦的声音,实际上, 世子去见陆云朝之前就与庸平王争辩

    了一番,惹得庸平王很不高兴。

    世子让陆云朝先行, 自己紧随其后,并关上了书房的门。

    庸平王埋头在书案前思索将与陆信渊进行的交涉,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抬头看到陆云朝, 勐然间被吓了一跳,不过, 他很快就掩藏住了不小心的失态。

    他看了世子一眼, 眼神中是明显地怪罪之意。

    接着, 他打量起陆云朝, 这本该是高居庙堂的天潢贵胄,贵重而不可侵犯,如今却落魄至此, 虚弱得让他觉得自己可轻而易举地断送其性命。

    这感觉实在太美妙了,让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天家威严并非不可撼动。

    庸平王起身朝陆云朝走去, 他微扬着下巴,神情倨傲,“当年本王随陛下打天下,也是战功赫赫,如今咱们脚下踩的这片土地便是本王的功绩,可惜,陛下早早地就将本王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用这偏僻之地禁锢住本王,一晃眼便蹉跎了十馀年……”

    陆云朝目光紧盯着庸平王,听着他对皇帝的控诉,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身体如弓弦一般紧绷,直至他们之间的距离到了某个临界点。

    陆云朝突然出手,欺身压过去,藏于袖中的金簪落于手中,他使出浑身力气,勐地将金簪刺入庸平王的咽喉之中。

    庸平王震惊地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会遭此横祸。

    陆云朝满面寒霜地连续刺了几次后拔出金簪,手下之人便瘫倒在书案下,一手握住脖子,一手伸向他,眼神狠毒如怨鬼般看着他。

    “父王!”世子飞扑过去,跪在庸平王身前,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如果知道陆云朝要见庸平王是为了取他性命,他绝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带他前来,“来人、来人……”

    与此同时,门外冲进来几名侍卫拦住了陆云朝的去路。

    陆云朝此时已属强弩之末,未对上两招便被剑刺中腹部,情急之下,他拽住惊惶不已的世子,以金簪抵住他的脖子,威胁涌入屋内的守卫放他离去。

    “放他离开,先救父王、先救父王……”世子抖着嗓子喊道。

    表面上是陆云朝挟持住了世子,实际陆云朝大半的重量都靠世子撑着,两人跌跌撞撞地退出了王府。

    陆云朝放开世子,转而死死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腹部,脸色苍白如纸。

    世子在一旁扶住陆云朝,焦急道:“殿下,去医馆吧。”虽然陆云朝刺杀了他父王,但他明白是他父王反叛在前,他实在无法为此看着陆云朝死在他面前。

    陆云朝知道,但凡庸平王一时未死便一定会派人出来追杀,而自己也几乎只剩一口气在,去医馆毫无意义。

    两人来到小巷僻静之处,世子不知陆云朝要做什么,冬日里急出满头满脸的汗,不仅是为了陆云朝,他也非常担心庸平王的状况,“殿下……”

    “你走吧。”

    世子惊愕地看着他,“这怎么行,您……”

    陆云朝知道他要说什么,没时间听他说下去,打断道:“我杀了你父王,你不恨我吗?”

    “不、不……这是……”世子满面惊慌地解释起来。

    “你可以对我表忠心,但我却不能信你,你明白了吗?”陆云朝一语道破二人的处境。

    世子本也非愚钝之人,听他这样说,便明白他定然是有未盡之事,却万万不能託付于他,甚至不愿让他知道,这才会遣他离开。

    “臣明白了,定然会盡力为您拖延些时间,万望保重。”世子在陆云朝面前跪地叩首后便迅速离开了。

    确定世子真的没有再跟着他之后,陆云朝撑着残躯往前走,虽然是僻静的小路,但偶尔也有人路过他身边,那些人无一不惊恐着快速从他身边逃开。

    以他现在的状况,唯一能做的

    就是把反叛的讯息传递迴京,以便皇帝能够及早应对。

    可是,此事却也不好办,在他血盡而亡之前要如何找到一个可託付之人呢?

    先前,他将蛊虫从身体里引出来,就是知道自己此番恐是要豁出性命去,有“血契”在,他死,江寒酥亦活不了。

    主死从殉,本也合理,可真到了这生死关头,他才知道他无法平白无故地剥夺江寒酥的生命。

    若这次江寒酥能活下来,那他就送他自由身。

    他本就不该屈于宫门之下,他的身世恐再无机会得知,但陆云朝知道他是特別的,天下之大,何处皆可立身。

    “血契”一事,皇帝是知道的,到时,他见了江寒酥一人活着,定能明白他的心意,他的遗愿,皇帝会满足。

    江寒酥躺在地上,双耳之中皆淌下鲜血,他面目狰狞,脸上盡是虚汗,额角青筋暴露,唇色褪得干净。

    陆云川在他面前气急败坏、神色夸张地怒吼着什么,可他一点也听不见。

    他在难忍的痛苦之中不免又发自内心地笑出来,除了他自己,谁会时时记得听不见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他一边流泪一边笑,在陆云川看来简直就是极盡嘲讽,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对他造成影响了。

    陆云川气愤地死死捂住江寒酥的口鼻,咬牙切齿道:“笑什么?死到临头还犯贱。”

    他看着江寒酥在自己手下窒息到脸色涨红,眼中一片血色,眼泪不停往下淌,却仍用那种轻蔑、癫狂的眼神死盯着自己,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如今的这种状况十分诡异,陆云川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本以为如江寒酥这样的卑贱之躯一定会向他痛哭求饶,毕竟,他制服了他,他只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地任他摆佈,生死苦痛皆在他一念之间。

    这样的形势并没有变,然而,陆云川却深深感到自己正处于铺天盖地的失控之中。

    这甚至让他忘了自己的初衷,陆云朝在哪儿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必须要让眼前之人按照他的意愿,痛苦、不甘地死去,使他再不能用那种彷彿无比轻视的目光审判他,让一切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江寒酥在窒息的痛苦中感到眼前阵阵发黑,好像随时都可能沉入黑暗中,一睡不醒。

    他不仅救不了陆云朝,也救不了自己。

    重活一世,却原来什么都没变,上辈子被人打死,毫无反抗之力,如今倒是一身武艺,可还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命在他人手中一点点消逝。

    黑色幽默吗?

    他真不想重蹈覆辙,连死都要死得一样可悲,这种失败一定会像钢印一样打在灵魂上,让他死不瞑目。

    江寒酥拼命凭着记忆中的感觉想要运转内力,可就是怎么也动不了。

    “唔……”

    胸口处突然一阵绞痛,让他猝不及防地痛哼出声,这种感觉他在赫连遥真的地下室里体会过一次,是蛊虫有异动。

    江寒酥意识到陆云朝出事了……

    陆云朝告诉过他,他在琉琼毒发的那个晚上,陆云朝曾试图把母蛊从身体里放出来,那便是他胸口绞痛的缘由。

    这次的感觉更为强烈,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视缐变得有些扭曲,脑海中好像有一条路吸引着他,让他很想去终点看一看。

    他心急如焚地捂住胸口,忽然一惊,他竟然能动了。

    他体内的蛊虫竟然如此霸道,暴动之时,压制住了他体内其他的毒。

    江寒酥一把掀翻压在他身上的陆云川,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时就一个手刀将之噼晕了。

    他拉过隐年,命令道:“给我找匹好马来,我要出山,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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