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见三郎
在烂柯寺里小住了数日之后，叶青圆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渐渐变得舒畅起来。
看到她这样，素秋自然也是喜笑颜开。一天，当她无意间听到路过的香客提起烂柯云海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向往之情。
&34;紫菀姐姐，你见过烂柯云海吗，定是美不胜收吧？要是亲眼一见，就好了。&34;
素秋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一般，在紫菀耳畔念叨个没完没了。
“我也是头一遭来这，还是听你说才知道那所谓的云海，倘若能亲眼目睹一番，那我此番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诶，你可有闻道一股烧焦的味道？
“什么？”素秋起初尚有些茫然不解，但须臾间便想起灶上炖的东西，惊惶失措地蹦跳起身，“哎哟！我的银耳莲子羹啊！”
话音未落，她已如疾风般朝厨房狂奔而去。
未曾想老天爷竟然如此眷顾，次日便顺遂了素秋的心愿，她兴奋异常，不等叶青圆睡醒，便迫不及待地将其从榻上挖出来，拖着人径直向外走。
叶青圆睡眼迷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道：“我们这究竟是要干啥去呀，素秋？”
偏巧这时紫菀正自灶房走出，见状忙道：“素秋，快用早膳了，你这会儿子带少夫人往哪儿去呀？”
“看云海呀，我才从山顶回来，可漂亮了，你昨日不是说也想看吗，一起去呗，耽搁不了用饭的时辰。”
“云海？”叶青圆一脸疑惑地看着紫菀，似乎对这个词并不熟悉。
“成，你先带少夫人去吧，我去取斗篷和点心。等会儿少夫人若饿了，可以吃点点心填填肚子。”
紫菀微笑着说道，转身朝着存放物品的地方走去。
当她们站在高耸入云的山巅极目远眺时，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翻腾起伏的云雾如波涛汹涌般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
置身其间，仿佛来到了传说中的天宫，如梦似幻，令人沉醉不已，流连忘返。
叶青圆深深吸进一口清新宜人的空气，那股清凉直透心肺，使人顿感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这种通体舒畅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34;娘子！&34;
素秋激动万分地伸手指向遥远的天边，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惊喜之色，&34;这云海当真好看极了，奴从来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色呢，就好像身处仙境一般。&34;
叶青圆微笑着点了点头，这番景致确实蔚为壮观。
虽入了夏，但山间的气温依旧偏低，阵阵凉风袭来，令叶青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上也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急忙拉紧身上的披风，目光投向远处山峦背后露出半张脸的红彤彤的太阳，轻声说道：&34;如此美景，我也算是大饱眼福了。不过此地过于冷了这，我有些受不住，就先回去了。你独自在此多加小心，莫要贪玩逗留过长时间。紫菀，我们走吧。&34;
说罢，便转身带着紫菀离去。
“娘子，等等我。”
素秋目光留恋地望向那翻涌变幻、如梦似幻的云海。尽管十分不舍眼前的美景，但云海再美，也比不过她家娘子，于是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加快步伐追赶上去。
素秋快步走到叶青圆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她：“娘子，今日是还要继续义诊吗？”
叶青圆坚定地点了点头，恍然间又忆起来到这里的第二天遇见的那个村妇，脸色变得有些沉思起来。
那一天，阳光炽热异常，仿佛已经提前展现出夏天的威力，让人感到些许燥热难耐。叶青圆刚刚用完斋饭，洗漱完毕后准备稍作休息。
正当她躺在榻上准备小憩片刻之时，一名比丘却匆匆赶了来。
比丘焦急地对她说：“大殿里有人生命垂危，十一娘你赶紧去救救她吧。”
“雯娘子？”
叶青圆看清来人后心中不由得一惊。
原来此比丘是小秦氏娘家的堂妹，名叫秦雯。尚未出家之时，常常来到公府探望小秦氏。
曾经有一次，恰好撞见她跟随小秦氏学习针灸之术，因此也知晓了她修习医术之事，后来她们也常有来往。
秦家作为一个医学世家，家族中的子女自小就会跟随父辈学习医术，待到成年之后，多数都会继承衣钵。
然而，秦雯对学医之事毫无兴趣可言，待到及笄后，便远嫁至河东郡，从此两人失去联络。谁能料到，今日竟然会在此重逢！
久别重逢的故人，纵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暂且搁置。此刻的重逢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救人要紧，叶青圆毫不迟疑地跟随秦雯去救人。
途中，二人简略交谈了几句，叶青圆方知秦雯的丈夫已离世两年有余。因无子嗣，又厌倦了后宅的勾心斗角，秦雯毅然返回上京，并在此出家为尼。
一番忙碌后，叶青圆成功救回那位突发急症的妇人，得知妇人守寡多年，孩子年幼，全家生计全靠她卖香烛维持，生活异常艰难。叶青圆不禁想起江南的日子，不仅为她看诊，还拿钱给她买了药。
此后，附近山民皆闻叶青圆医术好，且心地善良，治病救人分文不取，若知谁家困难，甚至还会施舍药物。于是，近来求医者日益增多。
“如此多人日日前来，要是把娘子你累坏了可怎么办呀？”素秋眉头紧皱，满脸不快，口中嘟囔不停，以表不满。
“别担心！我知道分寸的，而且我只是坐着看诊，哪里会累着呢。其实，能为他们略尽绵力，看到他们日渐好转，不被病痛折磨，我很开心满足呢。”叶青圆轻声宽慰素秋。
一旁的紫菀见状，嘴角微扬，轻声说道：“少夫人菩萨心肠，若有求医的人寻来，她若不帮他们只怕要寝食难安的，素秋，少夫人什么心性你最是知道。”
“好吧，娘子开心最重要了。”
三人一同至观海亭内，稍作歇息。紫菀将点心轻取而出，整齐摆放于石桌上，又谨慎地拿出水囊，为叶青圆斟满温水。
素秋不由赞道：“紫菀姐姐想得真周到哩。”
面对紫菀的贴心照顾，叶青圆心中倍感温暖。她微笑着对紫菀说道：“有劳了，这一路奔波，我还真有些饿了。”
说罢，她顺手拿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笑着对她二人道：“你们也快来尝尝这些点心吧！味道挺不错哦。”
素秋自幼便与叶青圆一同成长，名义上虽为主仆关系，但实际上情同姐妹，如今见叶青圆如此热情相邀，素秋自然不会推辞，她顺手拿起一块点心笑道：“紫菀姐姐，你也吃呀。”
她笑眼盈盈，轻触紫菀的胳膊，柔声说：“快尝尝呀！”
“嗯。”紫菀也轻声回应。
紫菀刚拿了块点心在手里，就听到有人喊了声少夫人。
素秋应声望去，“咦，春桃怎么来了？”
“应该是有人来瞧病了。”叶青圆答道。
“怎么这么早啊。”素秋忍不住抱怨，这都还没到用早膳的时间呢。
春桃手扶着柱子，弯着腰，气喘吁吁地说：“少，少夫人，三郎过来了。”
叶青圆惊讶地说：“他怎么来了？”
素秋向来不喜欢百里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让她越发的不待见他，“哼，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紫菀戳了戳她的脑袋，小声说：“你呀，真是胆大呢。”
然后转头对叶青圆说：“我们出来都十来天啦，三郎该是担心你的，所以就来了呢。”
紫菀赶忙放下点心，和素秋一块儿收拾起来。
叶青圆嘴角挂着笑，轻轻摇摇头，百里渊心里肯定恨死她了，怎么可能惦记她，大约是被阿翁逼来的吧！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的，哪怕他是因为阿翁的逼迫才来，哪怕他只走到院门就回去，在叶青圆看来，这也是他们关系的一小步进步。
她接过素秋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走吧，别让他等太久了。”
与其说是怕他等久了，不如说是叶青圆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让她魂牵梦绕的脸，也怕他等得不耐烦了转身就走。
当叶青圆看到厅中端正坐着的百里渊时，忍不住激动地喊道：“三郎，怎这般早过来。”
百里渊平静地看着叶青圆踏上花厅的石阶，“路过，顺道过来看看，你近来可好，在这住得可习惯？”
叶青圆与百里渊相对而坐，她的目光在看到他的瞬间，便被紧紧吸引，再也无法移开，甚至连眨眼都舍不得。
“好，都好，多谢三郎挂怀。三郎此来山高路远，想来应是天未亮便启程了，未曾用过早膳吧，我已让紫菀去准备了，即刻便可开饭。”
“你既一切都好，我便也放心了。如今我有要事在身，须得先行一步。”
百里渊最厌她如此直白的目光，皱着眉头起身向门外走去。
叶青圆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但还是出言挽留：“用过饭再走，行吗？耽误不了多少时辰的。”
百里渊行至中途，却又停了下来，扭头看着追上来的她，道：“不用。”
“那我让紫菀备些吃食，你在路上吃。”
“不必。别总是将你的想法强加于我！”百里渊面色冷峻。
“我没有，我……”
百里渊不耐人打断她，“你只管安心在此多住些时日，待我闲暇时，自会前来接你。”
言罢，便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地走到院中。
叶青圆只觉整颗心仿佛浸在一桶冰水里，冷得发抖，她紧紧咬着嘴唇，拼命地忍住那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的悲痛，泪水连珠般顺着脸颊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对一旁的素秋吩咐道：“你去送一送三郎吧……”
言语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无奈。
“不去。”
“不必。”
二人异口同声，倒也默契十足。素秋气鼓鼓地盯着百里渊，而他却神色冷峻，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叶青圆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中满是悲凉。
紫菀见此情形，柔声劝道：“少夫人别难过了，三郎的性子便是如此，言语直率，并非有意惹少夫人生气，你瞧他来去匆匆的，必是有要紧的事要做呢。”
素秋凝视着紫菀，沉声道：“你莫要为那冷心冷肺的白眼狼辩解。”
本就是她强逼百里渊成的亲，他的怨恨自当由她承受。叶青圆抹去泪水，振作精神，说道：“用膳吧。”
紫菀行了一礼，道：“奴这就去准备。”
“娘子，我们不要那寡情之人了，待腹中的小主子降生我们就……”
“你也出去吧，我想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