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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警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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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过这。

    自己跟着男人移动。穿过马路,脚下踩着沥青和亮白涂料。

    李云齐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在梦中。训练太多了吗?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虎口。哪怕在梦中,若干次火药在手中爆炸产生的冲击依然明显。

    李云齐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是了。那个男人回到了他的家。如果自己没有搞错,那么这个代号尤克里里的特工在1980年代的中期,在那次延长的任务之后,他获得了一个假期。他回到了他位于康沃尔郡北门镇的,自己的家。

    李云齐远远地跟上男人。他不想离那男人太近。他忘不掉自己看到那对眸子时,自己的悸动,距离恐惧仅一线之隔。

    男人过了马路后,左拐。李云齐想起,他是坐公交的。车在马路对面停下。所以他的住所在两站公交站台之间。他不得不在这一站下车,回头走向自己的家。

    男人停下了。李云齐不得不接近男人。男人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

    李云齐突然觉得很奇怪。这种奇怪在上一次的梦境中就已经存在,但是他讲不清晰。男人好像……在害怕。为什么他要害怕回到自己的家?

    男人的呼吸平稳了一些。他推开了门。他走了进去。

    李云齐抬头看了一眼门的上面。那里挂着一个什么,雾白色中,看不清细节。但李云齐知道那平面在表述什么。“夜的绽放”。

    李云齐跟着男人,推开那扇已经开始关上的门,走进这家花店。

    不对。自己刚才……是把门推开了吗……?

    什么时候,在这样雾白色的梦境里,自己可以和物品产生交互了?李云齐想起在梦中,穿过自己身体的人流。惊骇在李云齐心底炸开。

    李云齐抬头。果然,他看见男人猛地回头。一蓝一褐的一对眸子死死盯着自己。

    李云齐咽了口口水。缓缓地,他侧过自己的身子,避开了那对眸子的直视。令他安心的是,那对眸子没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眸子的主人转过脸。他低下了头。他喊了一句。

    “莉莉?你在家吗?”

    李云齐不再跟着男人上楼。他打量起这家小小的花店。他知道,这是那座在未来将会被编号为4231的蒙托克之屋。但是在1980年代中叶,这间小屋依然是一副花店的模样。

    梦境不如何真实。太多的细节淹没在雾白的色里。李云齐只能大致判断出这些一排一排摆着的,都是被裁减束缚的花朵。

    一楼最深处,上楼的楼梯之下,收银台之后,有一个小门。门后有什么。门后显出一团阴影。

    李云齐向收银台后的门走去。他穿过那扇门。高高的声音变得清晰。

    “……长!”

    “我告诉过……公司……”

    李云齐向着门的更深处进发。他知道,如果这里确实是那间屋子,一定有一些东西隐藏在这什么地方。他要找到它。

    “你为什么干脆……让我烂在这里算了!”

    “我没有那么想过……我没有,我爱……”

    李云齐的脚步声变了。脚底的声音不再结实而沉闷。李云齐蹲下身子。他能触到某种柔软的质地。他将地毯掀开。这片雾白色不一样了。一个一人大小的方形。

    “你要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我们大学里的时候做到了你说的每句话!”

    “莉莉,我尽快回来了。我给你带了特产。”

    李云齐掀开了那木板。一个楼梯。导向黑暗的楼梯。李云齐在微微发抖。长久未能在梦中听见的啸叫隐隐地出现在他耳中。那是他在梦里见到血树的反应。但下面不会有血树。李云齐知道地下有什么。但他想亲眼见见。

    “谁要那东西!我要你在这里!我要你在我身边!而不是每次一个多月连个人都找不到!”

    “莉莉,这是……”

    “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告诉我事实!”

    黑暗在李云齐这里不是问题。雾白色的梦境中,没有光还是暗的区别。他定身仔细看。他避开从古老墙壁上垂下的东西。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一只鸡。不再有血液的鸡。他抖了抖。他不再去看这可能是作为仪式材料的可怜生物。

    那只鸡消失了。这几乎是唯一从顶上吊下的玩意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就像它从未存在过。

    “你怎么可以相信那些女人!她们才和你认识多长时间!你怎么会认为他们会爱你!”

    “莉莉,求你了,我没有……我知道,我长得又不好,反应也不快,但是你会爱我。我从没有怀疑过。我不会那么做,这是事实,我没有撒谎。”

    “那你为什么在外面呆了这么长!你说过不会超过一个月!你这个骗子!”

    李云齐终于穿过这长长的甬道。没有任何保护,他走进了这古老的墓穴,这被改造的墓穴。如自己所知,左边是墓室改造的囚笼,右边是摆放着各种物件的祭台。最里面,那扇通往异界的木门紧闭。

    尖啸在李云齐心底抓挠。李云齐走向那木门。那扇木门关着。理所当然地关着。时候未到。

    女人哭泣的声音。唇与唇分开的声音。“别以为这样就能解决我。你欠我的,弗朗西斯。”

    “我知道。我爱你莉莉。”两个沉重的呼吸声。

    李云齐转身。最内里的女孩,看起来之后10岁,几乎是个孩子。铁门之后,女孩们一个个都是萎靡麻木的脸。没有表情,或躺着或坐着。六个女孩,在铁门之后,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六个?怎么会是六个?李云齐愣住了。

    七印七环七新娘,献给深红之王。

    他心里的尖叫连成一片。他被弹出这古墓、这小屋、这座城。他看见一片洪水。

    他记住了一个地点。

    李云齐睁开眼睛。

    他坐起身,抄起自己床头的手机。他必须趁那个梦里的地点还在自己记忆中,找到那个地方。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地点将决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找到了。不是康沃尔北门镇。

    章东省陌上市。

    中文地区一个内陆省的小城。

    李云齐感应到了什么。他缓缓拿出那张被他塞在魔典里本应无字的白卡。

    此刻显示出两个的数字,组成一组坐标。

    坐标与自己正在查找的地址几乎相同。

    ——————

    希尔伯特将咖啡递给李云齐:“李,你从哪来?”

    李云齐道了一声谢:“谢谢您,我从凯尔老师那里来。”

    希尔伯特:“怎么……你挨骂了?”

    李云齐:“算是吧,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我没事,凯尔老师没说什么,只是叫我好好反省就是了。”

    希尔伯特:“你想聊聊吗?”

    李云齐:“还是算了……晨星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希尔伯特:“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又是你的梦?”

    李云齐:“不是。是……‘新娘’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希尔伯特:“就是新娘啊……还能有什么……你是问奇术领域还是什么?”

    李云齐:“全部领域。这个词我在一些很老的典籍上看到过。我总觉得这个词有什么……特指。”

    希尔伯特严肃了脸。他思考了一段。接着,老人抬起脸,看李云齐:“如果是这样的话,新娘这个词,具体指代什么,要看你讨论的时代。在当现代,新娘这个词特指的是‘在结婚这个场合中,参与该场合的单一女性个体’。这个能理解吧?”

    李云齐点头表示没问题。

    希尔伯特:“随着时间的发展,这个定义发生了扩展。基本上,在现代语境下,新娘这个词指的是‘在结婚这个场合中,参与该场合的单一个体’。这个定义中,女性被取消掉了。”

    李云齐:“等一下。当现代和现代的区别?”

    希尔伯特:“是的。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但是1980年之后——当然也许会更早,性别出现了多样化。担任新娘这一角色的不再是女性,实际上已经扩张到了参加婚礼双方中的任意一方。旧的解释在更早之前都是适用的。”

    李云齐快速回忆了一遍北英文地区帷幕之内的变化:“好吧——”

    希尔伯特:“在更在之前,应该说包括中世纪的,甚至更早到人类没有文字记录之前。文艺复兴、准确的说在启蒙运动之前,新娘这个词一般指代的,实际上是祭品。”

    李云齐:“什么?”

    希尔伯特:“很难跟上吗?考虑到现代的定义本质上是对当现代定义的扩张解释,我还是用当现代的定义来向你解释。‘在结婚这个场合中,参与该场合的单一女性个体’,对吧。如果我们不将婚姻解释为一个场合,而是一个仪式呢?”

    李云齐:“婚姻的仪式中,参与仪式的单一女性个体?这说法依然……很当代。”

    希尔伯特:“那就忘掉婚姻的概念。婚姻是人类律法对这仪式的称呼。在那之前,人类可没有婚姻的概念。这个解释成了‘仪式中,参与仪式的单一女性个体’。现在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女性个体?”

    李云齐摇头。

    希尔伯特:“因为在文明之前的语境下,隐含的是一种基于力量的崇拜。在那样的黑暗纪元,男性个体和女性个体不是指代男人与女人,而是自然与人类。不可控的天灾与暴力被人格化为男性,无助的弱小人类被人格化为女性。人格化后,只剩下了两个个体。”

    希尔伯特:“新郎与新娘,在遥远的语境下,指代的是仪式中的强大一方与弱小一方。所以新娘不拘泥于一个还是多个,男人还是女人,年长还是年幼。只是祭品。”

    李云齐惊呆了。

    希尔伯特:“中文地区应该也有这样的古老传说。将自然的力量称为某种神祗,然后以娶亲的名义对那个抽象出来的神只进行祭祀。被娶的‘新娘’并非真的新娘,而是献上的祭品。”

    李云齐喉咙发紧:“但那是封建的迷信行为……”

    希尔伯特:“你说得对,所以在当现代之后,‘新娘’这个词的指代发生了完全的变化。它缩小了解释,但是依然留有了古老的痕迹。婚姻的过程,男女性的分野,这些都是。”

    希尔伯特顿了一下:“但这是你问题的回答。新娘,在前现代语境下,指的是‘仪式中献上的祭品’。”

    像被闪电击中,李云齐整个人僵在了沙发上。似乎不像他发出的声音问:“您刚才说什么?”

    希尔伯特有些莫名其妙:“新娘指的是‘仪式中献上的祭品’。怎么了?”

    李云齐:“不不不,中间那一句。”

    希尔伯特:“……在前现代语境下……”

    闪电再次击中了李云齐。

    梦中梦外,从他心底蔓延而出的尖叫。在雾白的医院中,在黑暗的超商里,那棵白骨大树面前不可遏制地颤抖。

    课堂之上,老师面前,他眼里的一片血红。在那个同学面前,在自己师父面前,想要砍翻眼前一切的颤抖。

    他想起了那商业综合体中那些跃下的人,想起了扬起的皮带,想起跪地讨饶的呼号。

    他想起在两个地方升起的两棵血肉生长而成的大树,那些追逐幻影的猎犬。

    他的恐惧。他的暴怒。那些虔诚,那些奴役,那些野蛮,那些残忍。那深红色的一切都来自于此。因为这就是深红之王的本质。没有来由的恐惧,不经理性的暴怒。

    深红之王不是什么诸界的吞噬者,不是现实结节中的实体。

    不。它远远超越这一切。

    所有被现代化抛弃的古老恐惧、被判定腐朽的传统、不再有人祭祀的神明都成为深红之王的一部分。它是被现代遗忘被现代抛弃的一切的集合。它是现代性天生的父,是现代性天生的敌。

    深红之王是前现代本身。

    “李……李!你还好吗?我要帮你叫医生吗?”

    希尔伯特的声音将李云齐拉回现实。

    “你在发抖……你还好吗?”

    李云齐的手颤抖着,缓缓将咖啡放在茶几上:“不。我还好。让您担心了。我没事。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希尔伯特:“你确定不要去校医院吗?”

    李云齐露出一个笑,摇了摇头。

    这不是校医院能够解决的。李云齐很明白。

    他要再去找一次凯尔。哪怕会再次被自己的老师骂一顿。

    他现在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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