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潮信来4
下课铃响。教室里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晚了，食堂的人就多了。
但是男孩被拦住了。男孩抬起头，敲他桌子的是个女孩，一头黑发。
芮普曼：“下午有安排吗？”
男孩：“怎么？想和我约会？”
芮普曼：“可以啊，不过那你就得和你的论文说再见了。”
男孩：“我错了。你中午去哪吃饭？我请。”
芮普曼从左手的文件夹里抽出几页纸：“这是摘要部分。”
男孩接过。字数不多，男孩一目十行，脸色古怪。
芮普曼有些紧张。
男孩：“你认真的吗？”
芮普曼：“怎么？”
男孩的脸上带着的笑让芮普曼感到有些瘆人：“这是你自己写出来的？”
芮普曼：“你应该想想如果这理论成立意味着什么……”
男孩脸上的笑已近乎癫狂，他的声音却压得很低：“我当然知道！掌握这个术式的奇术师天然是一个奇术师天敌！你真的不是从那个法师刽子手家族里偷出来的吗？”
芮普曼终于想起希尔伯特曾经跟她聊过的一个家族。
男孩：“你知道的对吧？伊森家族，基金会下的奇术师行刑官家族。以不知原理的奇术失效传家。也因此成为基金会下对失控奇术师最有力的武器。你是在试图破解他们的家传吗？”
芮普曼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这份论文里蕴含的重量。雷管般的重量。
芮普曼：“所以你要不要？”
男孩：“当然要！多少人想知道伊森家传的秘密？现在我居然有机会见到，我为什么要放过？”
芮普曼看着男孩脸上的表情，终于确认。眼前的男孩是一个疯子。虽然不知道他追求的是什么，但是他为了那目标是可以焚烧自己的。
芮普曼：“那我们算达成交易了？”
男孩：“当然。你想要什么？”
芮普曼左右看了看：“你知道本·阿克西莫夫的农场在哪里，对吗？”
男孩漏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你想干什么？”
芮普曼：“就像我不会管你拿这论文去干什么，你也别管我要知道那农场的位置干什么。”
男孩想了想：“是的我知道。德洛丽斯带我去过一次。”
芮普曼：“你最好知道怎么再去一次。”
男孩：“当然。下午。先去吃饭，我请。”
两人离开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随着最后的声音落地，教室寂静下来。
在沉默的用餐、沉默的坐车、沉默的徒步之后，两人在一处荒芜的原野停住。
芮普曼：“你确定你没有搞错吗？我什么也看不到。”
男孩检查了自己的地图和手机上的定位：“不会错。就是这里。”
芮普曼看着他。
男孩：“上次德洛丽斯带我们来也是这样的。”
男孩将自己地图和手机收好，低头左右看看。他找到一块石头。那石头在他手上跳了跳。重量感好，手感刚好。男孩满意点头，用尽力气。石头顺着他的手飞起。
芮普曼莫名其妙低看着男孩，等她看明白男孩想干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褐色的石头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达到最高点，落下。
然后那石头消失了。在半空中。
芮普曼看男孩。
男孩得意地看女孩：“说过了，我是不会错的。”
芮普曼试探着向前走。在超过某个界限之后，突然地，她探出的手消失了。她将手抽回来，完好无损。芮普曼：“匿踪法阵，现代统合奇术叫做光信号学迷彩术式。用来隐藏见不得人的建筑，倒算是正本清源。”
男孩：“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鲁莽直接进去的。按德洛丽斯的话，没有怀亚特家族的允许，擅自进入连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芮普曼：“我怎么确定你没有撒谎？”
男孩耸耸肩：“我进去过。”
芮普曼知道自己不可能确认这件事。她拿出文件夹。只是在文件夹接触到男孩手上之前，文件夹被重新抬起。芮普曼：“两件事跟你确定一下。首先，这个法阵只是利于理论构想。我没时间去做实践性落地。它能不能成功我不保证。”
男孩：“我知道。学校那边还是需要做毕业答辩的。不自己实践我怎么过答辩？”
芮普曼：“第二，我从来没有给过你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从来没见过这个玩意。这是你自己弄出来的。”
男孩：“我懂我懂。你不存在。”
芮普曼看着男孩的脸。他的狂热已近乎克制不住。
文件夹轻轻拍在男孩的手上。
“那我们交易完成。”
芮普曼转身看着这什么也看不见的边界，不再去管激动地翻阅着文件夹内容的男孩。她只是记下自己现在所在的经纬度，在自己的纸质地图上进行标记。
男孩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眼前的女孩：“嘿，你回去吗？我可没兴趣一直在这里待着。”
芮普曼：“你要回去你回去吧。我有别的事情。”
男孩转身就走。
在男孩的脚步已不再听得见之后，芮普曼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不知道那男孩的名字是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都一样。
芮普曼脱下自己的背包，从背包里抽出一张卡片。那卡片两面空白，没有任何印刷。
芮普曼将自己的eve外放。连接形成。
“你好，晨星家的学徒。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对她说。
芮普曼：“你们是蛇之手，对不对。”她用的不是疑问句。
无面：“看来这比我们想象的容易猜，对不对？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芮普曼：“本·艾克西莫夫的农场在哪里？”
无面：“我们知道，但这不是可以随意分享的信息。你该明白。”
芮普曼：“你们想要什么？”
无面：“你们狱卒一般都这么谈生意吗？”
芮普曼：“我能在那个咖啡馆找到你吗？”
无面：“十分钟后见。”
芮普曼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转过身。
一个法阵在她身前生成。她穿过这个法阵，消失在这里。
十分钟后，芮普曼看着那个看不见脸面的男人坐在自己对面。
无面：“请原谅我的迟到。交通有点堵。”
芮普曼并不觉得这个玩笑有什么好笑。
无面：“……你开个传送门。”
疑惑中，芮普曼打开一个通往自己来处的传送门。
无面抬手。一片阴影出现在他手边。
立刻，两个传送门开始出现一些不稳定。它们都开始闪烁，开始看起来有些“接触不良”。
无面解释道：“两个传送术式在接近的位置打开会产生干涉，奇术回火的干涉会使得穿过传送门的人可能在对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或出现在正确的地点但在错误的时间。这效应在传送术式的起始端和目标端都会互相产生。极端情况下，可能产生一个时空结节。”
芮普曼明白了。她和无面各自将传送门取消掉。
芮普曼：“我记得你们说过，你们观察本·阿克西莫夫的农场有一段时间了，所以你们知道那农场在哪里对吧？”
无面笑了：“你一点也不怕你的话被听见吗？”
芮普曼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一些太着急了。她看向周围不多，但是存在的顾客。但她也注意到无面这一次并没有使用守密术式。
无面：“再看看。换个视角。”
芮普曼这才注意到，这个咖啡馆里没有帷幕后的人。这里坐着的，全是奇术师。
无面：“这家店在特定的时候，只会招待特殊的顾客。放轻松。我们不做强买强卖的生意。”
芮普曼沉默了。她知道是自己有求于对方：“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无面：“游戏不是这么玩的。我们不可能告诉你那农场在哪里，这有麻烦。但是我们可以告诉你你以为的某个地方不是那农场。”
芮普曼：“如果我说的地点正确呢？”
无面：“那我们会询问你是从哪里知道这地址的，很惊讶地。”
芮普曼惊异于这玩法。无面坐着，歪头摊开手。
芮普曼想了很久：“我可能会做一些事情，之后我可能需要一条退路。”
无面：“这就是你需要的？”
芮普曼：“开个价格吧。”
无面微笑：“我们听说你正在研究一种方法论，用来分解奇术，并且可以初步构筑新的、原本不存在的法阵。有这回事吗？”
芮普曼弯腰，从背包中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纸张，推给无面。
无面看着纸张上的同心圆法阵，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芮普曼，无面将eve注入纸张。守密术式展开。无面由衷轻笑：“令人印象深刻。”
无面：“我们希望你可以将这方法论完善后，变成纸质材料给到我们，图书馆会收录这理论。我们希望你为图书馆服务。一物换一物，一次服务换一次服务。”
芮普曼：“作为奴隶？”
无面：“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我们一般管这种角色叫誊抄书记员。”
芮普曼沉默了。长久的沉默后：“一物换一物，一次服务换一次服务，对吗？”
无面：“一次服务换一次服务，是的。这是两次交易。”
芮普曼：“那么成交。”
无面的微笑依旧：“定契约。”
芮普曼黯然点头。一张纸被放在桌上，推到芮普曼面前。
芮普曼阅读。没有问题、没有陷阱。确实是一次交易一次交易地进行，一张分两次使用的季票。
这就是给自己签下卖身契，给自己的脖子套上项圈了。芮普曼有些悲哀地抬头看天花板，终于在纸张末尾签上自己的真名。纸张开始复制自己，两人的真名在纸张最底下显出某种晶体一样的反光。
无面笑得灿烂，收起自己的那一份：“合作愉快。”
芮普曼拿出一张纸质地图，展开，铺在桌上：“本·阿克西莫夫的农场是不是在这个位置？”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地址的？”
无面的肢体和唯一的那张嘴扭动得极其夸张。
芮普曼捂住自己脸上的眼镜，拒绝去看这个突然活宝的蛇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