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王3
无面拉开自己燕尾服的前襟，从里面拿出薄薄一叠纸。
李云齐接过，坐在地上开始阅读。
第一页，那个他在意的标签写着“接口：2317-0”。
文档上的信息比自己昨晚看到的少。仅仅描述了那门的平行现实连接属性。
李云齐翻开第二页。标签：“接口：2317-1”。
这是自己看过的版本。与第一版相比，多了重刑犯人的部分。
增加的重刑犯人是为了什么呢？李云齐想。他翻过了这一页。
第三页。“接口：2317-2”。
文档新增描述的，是那平行现实的已知状态。那是一片数千米的盐田。有七根柱子，围成一个圆。柱子直径1米，高7米。
新增加的部分提到了那程序。2317的程序如果出现错误，极有可能会导致一种世界末日情形。
那些柱子，它们为什么会被提及？那些柱子和那程序的失败有什么关系吗？
李云齐的呼吸有些急促。一种感觉正在形成。
第四页。“接口2317-3”。
文档增加的是对那程序的详细描述。
人们环绕那些柱子，将仪式用的圣水使用专用洒水器洒在那些柱子上，也洒在助手头上。黑曜石的刀划开血管，将血液放出。圣水与血的混合物将洒在七根柱子所围成圆的心。唱词被吟诵。
这不是什么“程序”。这是一场名为“程序”，实为“献祭”的仪式。用鲜血祭奠。
李云齐的心在狂跳，他的手在抖。他必须要走完这路途。
第五页。“接口：2317-4”。
那七根柱子下是一个扭曲成结节的巨大现实空间。在那空间中，一个肥胖的人形神只，蜷缩着，大如一个月亮。那神被七根钩钩住，铁链拴在每个钩上。那巨大铁链的终端分别连接那七根柱。七根链，已断了六根。
六根链分别断裂，带来了六场灾难。天上的火雨？淹没世界的洪水？席卷的瘟疫？拔刀相向的战争？绝收的饥荒？无声的死亡？冻结的冰封？新生儿的降世？已经没有人知道。
这是最后一页。纸张从李云齐手上落下。奇术火焰升起，纸张落地，黑白色的灰被托起。
那程序是为了维持最后一根铁链的存续，那是挡在我们与那神只之间唯一的东西。
吗？
李云齐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向左侧抽去。他的意识被强行地抽出。
他看见了那七根足有四个人高的柱子树立在他身前。那柱子上的刻画与自己的世界毫无关系。他看见了正在血祭的人们从自己身后经过。黑曜石划过，血流出。殷红的色顺着柱流下。液体被留在了地面，但血中的本质顺着柱下到了地下的那个现实结节。
他抬头。一片黑暗中，他看见了那月亮一样的神只。一根尚完整的链挂在神只与柱之间，六根断裂的链从神只身上垂落。
“没有用的。链条会在任何王想要断裂的时候断裂。那链条是王的兄弟的血骨，而王已经吞噬了最后一个他的兄弟。”李云齐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听见自己臼齿撞击发出的声音。
他看见链条断裂。现实结节中的神只站起了身。在神只的身后，现实被替换了。已存的现实被纳入王的疆域。手持长矛的战士高呼王的名。他们冲锋，王的疆域随之蔓延。他看见深红的原野。他看见欢跃的猎犬。他看见入云的血树。他看见血红的王座。
他看见那个神只坐在王座上，对着所有世界的一切存在狞笑。
“七印、七环、七新娘，献给深红之王。”他听见自己说。
他听见尖叫。
李云齐从盘坐猛地蜷缩成跪倒的一团。他只能大口呼吸，同时克服自己身体最深处传来的干呕欲望。
无面坐在他旁边，饶有兴致地看李云齐的反应：“你知道吗？在所有看过这文档的人里，你是反应最大的一个。”
“这是深红之王。”李云齐的视线移向无面。
无面：“是的。一个吞噬者，一个太古神只。必须使用仪式——你们狱卒叫程序——来维持其沉睡。”
李云齐看了一眼无面。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
无面：“你看到了什么？”
李云齐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红，那断裂，那吞噬，那不可能性，那赤原，那王座。画面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但是语言却拒绝被组织。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力量在拒绝他的试图表述。他只能感受到恐惧。而不能将这样的恐惧表达出来，使得他越发恐惧。
他数次张嘴，他无一次成功。
他只好对无面说：“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无面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啊，难怪你反应这么大。你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我倒是忘记了，你是一个绿型。你们更容易看到红神想让你们看到的。”
李云齐：“什么？”
无面：“算是一点小小的馈赠吧。你以为现实扭曲者的力量来源是什么？你们自己吗？不不不，你们的本质不来自你们自己。你们的本质是遗落在这个世界的深红之王的子嗣，是深红之王的先锋。你们天然与深红之王的疆域连接，这是你们能够扭曲现实最根本的原因。”
李云齐：“那七个女孩……”
无面：“一样。只是她们更不幸运一些，她们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你们这些深红之王的仆人有一个共有的特征，你们更容易看到一些东西，因为深红之王想让你们看到。因为你们的本质连接着深红之王的疆域。”
李云齐失魂落魄地看着无面：“为什么？为什么你对现实扭曲者这么了解？”
无面站起身，微笑：“因为我们是蛇之手。在被放逐者图书馆里，每一个故事都会被写就，每一本书都会有读者阅读。我该走了。之后如果有需要记得给我留言，随时为你服务。”
李云齐看着无面消失在阴影中，尝试着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