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米鹿鹿的教育

    就在晓硕结婚的当年，小姜也已经身怀六甲。

    米启发经历了大儿子晓硕结婚没有叫他的怅然后，迎来了和小姜的儿子的出生。

    小姜说，我儿子的名字我不想取得多高大上，就取个简单可爱的名字，希望他永远简单快乐就好，就叫他米鹿鹿。

    通过小姜给儿子取名字，就知道小姜当时经历了一些事，也想通了一些事。

    在小姜和米启发结婚初期，小姜追求完美，掌握财政大权，对米启发挑剔有加，后来米启发还短暂借住郑志华的房子，小姜的闺蜜小高出马劝说，米启发才决定返回。

    米启发回家后两人也时有争吵，最激烈就是米启发给晓硕献血那次，小姜拦着，米启发说拦着我们的婚姻就结束了。当时一下子把小姜震慑住了。

    以后，米启发就不太让着小姜了，小姜说的合理，他就听听，说得不合理，米启发就板着脸冲小姜说，住嘴，住嘴。

    尤其是米启发退休后，去一家私立医院当了副院长，工资卡往小姜面前一放，这个到日子你随便取，我在外赚的钱多少我自己支配。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米启发至少在财政上腰杆粗了起来，小姜的势头就被压了下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后，小姜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对于小姜绝对是惊喜，对于米启发来说无所谓好还是坏，他就像小姜的陪跑者，小姜具有完赛的任务，需要去完整自己的人生，而他早已经经历过了。

    这个时候小姜接到了老家大哥的电话，说后妈就要去世了，希望见你最后一面。

    小姜接到这个电话很有些为难，自己正是怀孕期间，反应很大，还有就是这个后妈当年带着两个儿子改嫁小姜家后，不仅牢牢地控制了家里财政大权，还对小姜区别对待，每年过年，两个儿子早早就喜气洋洋添置了新衣服，而不管小姜。

    每年小姜过年的新衣服都是她爹拿着外出干小工省下来的钱，带小姜去商场买的。

    后妈到了小姜家，小姜已上初中，后妈常常说，女孩子初中毕业找个人家就行了，不用读多少书，古人不是说吗？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培养多好也是给别人培养的。

    但是小姜上学时学习很好，不想初中毕业就不上了，小姜跟父亲说，爹，我不想辍学，我想继续念高中考大学。父亲吧哒地抽着旱烟说，中，你想念就念，爹供你。

    等小姜上高中就住校了，花费比初中多了很多，学杂费和住宿费占了这个家的很大支出。每次爹都带着朴实的笑容把钱交到小姜手上，等放假回家，小姜就听邻居王婶婶说，因为供你上学，你妈和你爹经常吵架。

    不过，小姜回来她爹什么时候都高高兴兴喊，妮子回来了。和后妈也看不出有什么矛盾。但是小姜知道，后妈对她上学一直心有微词，她从来不问小姜学习怎样，成绩如何，在学校生活习惯不？但是，爹不想让她看出他和后妈的矛盾，怕惹她不高兴，不能安心上课。

    小姜是个细心的人，她知道爹多少年都不舍得添置一件新衣，那件破旧的蓝褂子快成了爹的标志，每年过年爹带小姜买衣服，小姜说，爹，你也买一件吧。爹就说，爹买他做啥？爹又不指望再娶媳妇，给你们穿，看你穿得漂漂亮亮爹比自己穿着都高兴了。

    爹爱喝酒，就只喝最便宜的散酒。抽自己种的旱烟，把烟叶放进烟袋锅，吧哒吧哒抽完，是一股浓浓的烟味，小姜有一年得了奖学金给爹买了一包香烟，爹说，买它做啥，抽着没劲，不如咱自己种的旱烟，白花钱。小姜爹就是这样每天像老黄牛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歇。

    后来小姜工作了，每年过年给爹买回有包装的瓶装酒，爹稀罕的不得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还是没舍得喝，有的被后妈拿去走了亲戚，有的放在柜子中存了一年又一年，一直到爹去世也没喝。

    后妈不仅把钱管的死，还经常跟左邻右舍打架，什么邻居家的猪拱了他家的院墙，邻居家的地浇水浇过他家了，反正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跟人家大大出手，还把自己的儿子也带上，像打群架似的，久而久之邻居们对后妈就敬而远之。

    后妈把小姜爹在村里的好人缘都给败坏了，后来，小姜爹就爱独自一个人喝闷酒。再后来就得了胰腺癌。

    小姜当了医生后，心里很清楚，爹的病肯定和那么多年的心情郁郁寡欢，喝劣质白酒有关。

    小姜从心里不喜欢后妈，爹去世后，多少年不回去，哥哥来电话，说，后妈说了，爹不在了，也希望她回去看看，小姜总是推托太忙，顾不上回。

    但是，现在不同了，人快不行了，再不回去，是不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小姜就跟米启发说，后妈马上不行了，想见自己最后一面。

    米启发说，这个时候，我支持你回去看看。

    两人回到小姜的老家农村，小姜已经很多年没回来，村子里的其他人家都盖起气派的砖瓦房，只有小姜的家和不多的几户人家仍是破旧的老房子。

    进了破旧的院落，后妈生的面色黎黑的大哥和弟弟已经等在那里，院落里有10几只羊在咩咩地叫着，还是那么熟悉，也勾起小姜许多的回忆。

    她小时候因为早产而长得瘦小枯干，体质极差，后来爹听人说，喝羊奶能补身体，就养了只奶山羊，爹每天早晚拿着个热毛巾，和大茶杯给她挤还热乎的鲜羊奶。她端过爹现挤的带着体温的羊奶，咕咕地喝进肚里，多少年过去仍然回味着当年羊奶的鲜香。

    这样不间断地喝了两年鲜羊奶，小姜的身体真补了上来。此情此景，小姜不禁又想起了爹，想起了那些艰苦岁月的生活。

    小姜见到弥留之际的后妈，后妈已经瘦得没有当年的模样，拉着小姜的手，流下了泪水，虚弱地说，小姜一定还记恨自己过去怎么对她。

    小姜说，没有，都是过去的事了。

    后妈让大儿子取了一个包来，从一个铝制的饭盒里拿出一个裹了左一层右一层的红布包着的东西。

    对小姜说，过去的事情你都忘了吧。这是你父亲当年留下的一枚金戒指，让我保管给你结婚时当嫁妆。当年你爸去世的时候我也没有拿出，但是，我现在想想还是应该物归原主。

    小姜拿着沉甸甸的金戒指，眼泪滂沱而出。

    后妈接着说，我这就要走了，还是不放心你哥和你弟，我这辈子争啊抢啊，最终也不过落了个这样的下场。等我走后，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小姜哭着说，会的。后妈握着小姜的手，慢慢失去了力气。后妈离开之后，小姜才知道，父亲离开后，她没回来的这些年，家里发生了很多的变化。

    前些年来了一帮人，在村子前修路，后妈带来的大哥的媳妇在这个工程队给做饭，等到工程完工，工程队撤退，大哥的媳妇跟着一个修路的跑了。

    而后妈带来的弟弟，40多岁了仍然单身，他不是单身主义者，而是因为后妈在村子里人性狗，十里八村的人没人给介绍对象，都怕闺女嫁过去受气没人肯嫁给他。

    看着满目萧条自己童年生长的旧家，目前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男人，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小姜感慨良多，后妈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打打杀杀，争来争去，到告别的时候只留下了这么凄惨的一切。

    小姜和米启发给哥哥和弟弟留了一万块钱，小姜跟他们说，如果在这里住得不习惯了，不妨到鹿城找自己，可以给两人介绍打工的地方。

    在回程的路上，米启发让小姜不要过于悲伤，这样对胎儿不好。小姜说，不会的，反而是，我非常感谢这个机会，让我放下了怨恨，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小姜真的从老家回来后，改变了很多，每天不再苛责米启发，忙着肚里孩子的胎教，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老家的事对小姜触动很大，还有一件事对她的触动也很大。

    那就是她快生产的前夕，米晓硕举行婚礼，作为父亲的米启发没有受到邀请。

    那一晚米启发邀请郑志华跟自己一起出去喝酒，两人喝了很晚才回家。已经白发苍苍的米启发喝得酩酊大醉。

    他回到家里，在小姜的面前痛哭流涕，他说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遗憾，自己儿子这么重要的时刻，他都不能到场见证，他说他是如此失败，在儿子心中自己还不如个外人。

    小姜看到了米启发那晚的失态，感受到对于孩子来说，教育是多么重要。

    经历了这些，小姜生出孩子的时候，想法就异常简单，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像小鹿一样活泼可爱。所以他给孩子取名米鹿鹿。

    米鹿鹿出生后，米启发对孩子的教育趋向平和，小姜对孩子的教育趋向简单。两人从不强迫米鹿鹿学什么，把一个屋子做了儿童房，放满了儿童益智的玩具，让孩子在寓教于乐中成长。

    米鹿鹿也没有上这个兴趣班，那个兴趣班，如果说真有兴趣就是，米启发陪着米鹿鹿下下象棋。

    从米鹿鹿七岁开始，米启发和小姜就带上他全国各地旅游，去了某些城市有著名大学的，两人会带米鹿鹿去里面看一看，让孩子从小就感受到著名学府的那种像花园一样幽静的环境，和浓厚的人文环境。

    除了去看大学之外，每到一座城市，二人都会带米鹿鹿去参观参观当地的博物馆。让米鹿鹿看每一座城市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有什么独特的文化。所以从小，米鹿鹿知识面就广，比一般孩子懂得要多。

    米鹿鹿在这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般耳濡目染地教育中快乐成长，一入学，就跟个小大人似的，似乎什么也懂点，比如冷不丁会说出比较冷辟的什么耶路撒冷，比如伊拉克，把老师听的都很惊讶。

    带着满脑子的知识，米鹿鹿一上学，学习就名列前茅。还当上了班长。

    米启发对米鹿鹿说，班长只是一个称呼，他什么也不是，你不准骄傲，学习才是第一位的。

    米鹿鹿和米闯闯一个班，是米启发最先知道的，因为家里只有他知道晓硕的孩子叫闯闯。

    米鹿鹿常常回家说班里的情况，会经常说到老师说闯闯不遵守劳动纪律，家里很有钱，经常吃零食。

    米启发就说，不要乱说别人，管好自己。

    米启发没有告诉米鹿鹿，米闯闯是谁。

    直到小姜一次送孩子看到晓硕，才知道米闯闯是晓硕的孩子，回家问米启犮是不是他早知道了。

    米启发说，是早知道了。但是，我不愿意说，说了孩子之间怎么称呼，避免尴尬。

    知道米闯闯与鹿鹿一个班，米启发从来没有去参加过一次米鹿鹿的家长会，一个是怕碰见晓硕尴尬，另一个是万一有人知道了让人讲笑话，孙子和儿子同班同学，怎么讲也是一个不好听的故事。

    米启发每次家长会都让小姜去参加，他还一再交待小姜要低调，不要刺激到晓硕。

    过了些日子，米鹿鹿回家说，爸爸，我们班发生了一个大新闻。米启发说，发生了什么大新闻？

    米鹿鹿说，我们班的米闯闯花钱雇人写作业，那天被我发现，告诉老师了，老师又告诉他爸爸了，他爸爸回家给米闯闯打得可厉害了，脸都打肿了。

    说着米鹿鹿学着米闯闯被打的样子，用手捏着眼睛，就是这样，眼睛肿成一条缝。

    米启发听得一阵心痛，尽管这个米闯闯都不认识自己，但是在血缘上是他的亲孙子。

    米启发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责备米鹿鹿不该告密呢，还是应该鼓励他，最后米启发说，鹿鹿，你应该帮助后进的同学才对，米闯闯不好好学习，你作为班长，应该经常帮助他才对。米鹿鹿说，知道了。

    米启发听了米鹿鹿的话，知道晓硕正在犯着一些年轻父母常犯的错误，火气大，简单粗暴。他心里很急，又没办法与晓硕交流。

    他给江引娣打电话让劝劝晓硕，不能采取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并交待江引娣就当自己知道的，不要跟晓硕说是自己说的。

    但是，江引娣过去劝说了，也没有任何的作用，晓硕的固执，米启发是知道的。

    后来的事情米启发越来越担心起来，米闯闯学习越来越差，直至稳居倒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