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姜医生

    最先知道米启发离婚消息的是郑志华，这也很正常，往往能得知你最好和最坏消息的肯定是与你关系最好的人。刚与江引娣领了离婚证的那些日子，尽管米启发已经想开了选择放手。也有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可是当一切都办好了，和江引娣结束最后一次逛街买钻戒，吃完鹿一手的羊肉馅饼回家，躺在床上还是久久不能睡去，从这一天开始，再给江引娣打电话就需要充足的理由，他们已经脱离了那张证的牵绊。

    之后的几天，他每天回家都感到空荡荡的，一种无边的孤独，没办离婚之前还有个念想江引娣和孩子某一天会回来，现在不同了，这种念想已经不可能了。这种时刻，他想找人倾诉，找人出来透透气。他拿起电话打给了郑志华，问郑志华有没有空，哥俩出来坐坐。

    两人在饭馆简单地吃了饭，郑志华说你心脏刚做完支架不适合喝酒，再一个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也最好不要喝酒，容易喝醉。两人吃完饭找了个茶馆。

    在茶馆幽静的单间里，郑志华先打开了话匣子，说，你们离婚之前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说一说，我也好找老江调解调解，这说离就离了。

    米启发说，这可不是说离就离了，考虑了三年的时间了，可以说是深思熟虑了，给你打电话也不可能调解成功的。

    郑志华说，老江这个东北娘们，平时大大咧咧，性格开朗，没想到这么固执。

    米启发说，可能也是我把她伤太深了吧。

    郑志华说，启发，那你以后怎么打算，你五十出头，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总不能一个人这么一直单下去吧。

    米启发说，不想找了，这些年我也累了，既然已经出了围城，不想再走进去了。

    郑志华说，你这么说不对，你年龄还不算大，出来进去连一个牵挂的人都没有，头疼脑热连拿个药递杯水的都没有，整天孤零零的不行。

    米启发说，你说的也不绝对，结婚有结婚的好处，单身有单身的好处，单身可以无牵无挂，自由。

    郑志华说，你说的也是，不过，如果你想找的话，你言语一声，我那有一个老姑娘，快四十了没结婚，不行给你介绍介绍。

    米启发说，这个我暂时还没考虑。

    米启发就这样照常地上着班，这天他听说，小姜医生爸爸得了胰腺癌，小姜每月都要带她爸去北京，正在化疗期，小姜家已经花光所有的积蓄，小姜前几天刚去工会借了5000元钱。

    米启发听到这个消息马上给小姜打电话，问小姜需要帮忙不。小姜接电话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乐观，小姜说，不需帮忙，这个忙别人也帮不上。米启发问了小姜的地址。小姜以前是和同事合租的房，现在和父亲租住在一室一厅的房子，父亲住卧室，小姜在厅里搭了个床，但是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小姜的父亲是个沉默的骨瘦如柴的农民，化疗头发都掉光了，戴着个帽子。

    米启发说，小姜，你家里有事需要帮忙为啥不说一声，我这要不是听别人告诉，还不知道呢？

    小姜说，你一天也事务缠身，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

    米启发说，你不也很忙的时候给我送了半个月饭，我那还没病没灾呢，现在想想也很不好意思。我今天来也没别的意思，边说边拿出了装满钱的牛皮纸信封说，这点钱给老爷子看病用，以后需要帮忙再说话。

    小姜推托着，小姜的父亲也不肯收，米启发说，怎么着你能帮我的忙，我不能帮你的忙吗？这点钱就这点心意，你要不收，就嫌少了。小姜见推托不下，流着眼泪收下了米启发装钱的信封。

    过了不久，传来了小姜父亲去世的消息，米启发专程去参加了葬礼。

    参加完小姜葬礼不久，一天晚上，米启发正在看书，听到了敲门声，一问谁，应答的是小姜清脆的声音。

    米启发把小姜让进屋里，米启发说，家里事情都处理完了吧。小姜说，处理完了。我这次来是专程向您表示感谢。谢谢你百忙之中还过去看望了我爸。现在我爸已经去了，你给我的那些钱也用不着了，我拿过来还给你。米启发说，小姜，你这是什么意思呢？这钱不是借你的，是给你父亲看病的。

    小姜说，那怎么好意思呢？米启发说，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就不交往了吗？以后我有事再怎么好意思找你帮忙。米启发又把钱塞回了小姜的包里。

    小姜说，院长，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能问不能问？米启发说，没事，问吧，我也没什么私人秘密。小姜说，我听说你已经离婚了是不是真的？

    米启发说，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搞得这么神秘。我的确已经离了，心大了，世界就大了，我已经放下了。

    小姜说，看着你是放下了。但是看看你的屋子，你的家，什么都杂乱无章，看看那操作台碗筷洗完都不往碗架柜里放。

    米启发说，就我一个人，就用这一个碗，一个盘子，一双筷子洗完就懒得放回去了，省着下次用还得再拿。

    小姜说，你这屋子的卫生也不行，也需要彻底打扫打扫了。今天我正好赶上了，我现在就帮你清扫清扫。说着，小姜撸胳膊挽袖子开始找盆找抹布擦家。

    米启发忙阻拦道，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去吧，今天你帮我打扫干净了，过几天一样还得赃。

    小姜说，以后我会不定期过来给你打扫，反正你已经离婚了，我也不怕你家嫂子回来碰到误会了。

    米启发说，小姜，我也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小姜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说，这有什么当讲不讲的，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吗？没心没肺，谁对我讲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米启发说，小姜，个人条件讲，不论外表还是业务水平你都是优秀的，现在你都30大几岁了，为什么不考虑考虑终身大事，尽管咱们医院工作忙，也不至于你找不到成家对象啊。

    小姜说，这是很多人都疑惑的问题，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我不正常呢？我在大学时，曾经处过一个对象，这个对象是我们一个乡的，非常的优秀，长得英俊潇洒，体态健美，还多才多艺，我们从大一开始一直到大四都在热恋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将来会修成正果，可是，就在大四快分配的时候，我们分手了，原因是他找了一个可以给他安排到一线城市工作的女同学，而我不能给于他这些。这件事给我带来了特别大的伤害，大学毕业到现在，我一直不能走出过往，一有人给介绍对象，我就拿他相比，我可能是完美主义者吧，我就是走不出来。

    米启发说，看来，这个男同学一定是非常优秀了。小姜说，是的，你记得唱冬天里的一把火的费翔吧，他的一颦一笑都跟他很像。米启发说，那你也要试图走出来，不然会害了自己，岁月不等人，你总不能孤独终老一生吧。小姜说，顺其自然吧。

    以后，小姜便不定期来给米启发家里打扫卫生。米启发的家似乎又焕发了勃勃的生机。小姜说米启发家的色调太暗了，太压抑了，应该换上明亮的色系，窗帘，床单，沙发垫都应该换成亮色，尤其是你现在一个人，比较孤独不要再用过去家里的布置了，应该换一种心情生活。

    米启发对小姜的建议表示赞成，就全权交给小姜了，让小姜自己看着买，回来我给报销，你就是需要辛苦辛苦。

    没有两个月时间，在小姜的布置下，米启发的家里焕然一新，一进屋的感觉都是那么清新亮丽，米启发又有了下班就想回家的归属感，这种感觉于他已经失去了三年多了。

    郑志华来米启发家做客，郑志华一看米启发收拾的又干净又温馨，和以前风格截然不同。郑志华说，启发，我在你家闻到了女人的味道，一个和老江不一样的女人的味道。

    米启发说，你不要瞎逗了，我这就我一个人哪有什么女人的味道。

    郑志华说，这个可不是瞎逗，这是真的，而且是年轻女人的味道。说真的，启发，你的家布置成今天这个样子，是不是那次给你做饭女人做的。

    米启发说，你咋知道。

    郑志华说，秘密，旁观者清，你知道吗？启发你这叫老牛吃嫩草。

    米启发说，家是倒是小姜布置的，但是我们真没什么？而且我比人家大10多岁的呢，我想都没敢想。

    郑志华说，现在不是流行一种学法吗？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说真的，启发，你不可能这么一直单下去的。你如果碰到合适的应该考虑考虑了。

    米启发说，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有考虑。而且孩子们也不一定接受我再婚。

    郑志华说，孩子们接不接受，老年的时候也不会和你一起生活，我们最终还是要指望自己。

    过了不久的一天，小姜风风火火买了一大堆的吃的来米启发这，什么鸡呀，鱼呀，无骨鸡爪，面筋很多吃的。米启发说，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小姜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用问我吗？

    米启发看看日历，露出惊讶的表情说，你知道我的生日？我真已经忘掉了。

    小姜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记得了吗？我那天看你的身份证，记下了你的生日。

    米启发说，已经好几年没有过生日了吧，自从老江和孩子搬出去住，我一个人，我觉得也没有过生日的必要，这几年几乎忘了自己的生日。

    小姜说，因为你血糖有些高，就没有定个生日蛋糕，今天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来为你庆生吧。

    米启发明显有些激动，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还关心自己生日的人有多少呢？

    小姜很熟练地做完了米启发爱吃的几道菜，红烧羊脊骨，凉拌土豆丝，家常豆腐等整齐地摆在桌上。米启发也来了兴致，说，家里有红酒，我去给你取来。小姜说，我不喝红酒，今天陪你喝点白酒，这样能有点过生日的气氛。

    米启发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有腔有调地过生日了，饭桌上明显有些激动，拿起装白酒的小酒杯与小姜频频互动，米启发平时话不多，酒喝多了话也跟着多起来。

    米启发说，感谢你小姜。现在在乎我生日，记得我生日的人已经不多了。你也算是我的红颜知己了。就是，你年龄太年轻了，总觉得跟你有距离感。

    小姜说，我怎么没觉得我们有距离感，我觉得你很好接近。

    米启发说，那是现在的我，你不认识过去的我，过去的我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小姜说，米院长，你是不是有些喝多了。

    米启发说，没有，我过去就是乌龟王八蛋，才混成今天这个样子，过生日都没人陪。

    小姜说，我不是人吗？我不是在这陪你吗？

    米启发说，不是，我是指亲人。

    小姜说，那你就把我当亲人吧。喝了白酒，面色微醺的小姜愈发美艳动人，在柔和的灯光照射下，目光迷离。

    米启发这禁欲很久的男人，这情欲正常的男人，在烈酒的催发下，在氛围的烘托下，吻了面前这张美丽的面孔。这张美丽的面孔也没有丝毫的拒绝，甚至迎合了他，终于，他和她，男和女，发生了男女应该发生的故事。

    第二天醒来，米启发看到睡在身旁的小姜，知道自己昨晚借着酒劲推动了他作为男人的勇敢。他不痛恨自己的鲁莽，他只是不知道接下来怎么继续。他和她该怎么维系这种关系，是继续维系还是断开。毕竟，小姜还是个没有结婚的女人，他该如何对昨晚的行为负责。

    米启发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姜醒来了，看着米启发露出灿烂的笑脸，双手伸出，环住了米启发的脖颈，在米启发的耳边轻声说，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