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桃花劫
她曾经以为三婶婶不是好人,对她别有所图,如今想来,她能图她什么?
周氏在侯府最大的野心便是明钰能出人头地,明絮能嫁个好人家罢了。
“算了,很多东西你一时半会儿可能也不会太懂。”明翙像个大姐姐一般摸摸她的头顶,“我们早些睡吧,明日早起回府,三婶婶身子不大爽利,你回去看看。”
明絮坐在床边,看着明翙躺下去。
少女姣好的云颜恬静又美好,仿佛一朵经历了风雨的雏菊,静静地绽放着。
墨书进来熄了灯,房间里一片黑暗阒寂。
“四姐姐……”明絮脱了外衣在被子里躺下,侧过身子,轻声道,“你是不是想你的父母了。”
悄无声息的黑暗里,明翙缓缓睁开眼,“没有的事。”
明絮不再说话,心底却有几分疼惜。
所有人都以为明翙在安陆侯府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可她其实很孤独。
姊妹们不是亲的,最疼她的二哥也并非血亲。
她早已家破人亡,父母死在了流寇的刀剑之下,在这侯府若非二哥无底线宠爱,祖母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孙女儿,她其实就是个外人,与甄宝珠没什么区别。
一想到这些,她又感觉自己实在太过矫情,至少她的父亲母亲还健在,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四姐姐才是真的可怜……
……
翌日一早,众人便准备回城,吕氏趁早还带着脸颊红肿的甄宝珠到姜老夫人面前请了个安。
姜老夫人称病没见人,吕氏也没当回事儿。
只让甄宝珠先上马车,她自己则如以前一样进了老夫人的屋子伺候。
“四妹妹。”叫住明翙的是明嫣。
明嫣在家中女孩儿里排行第二,平素不爱说话,十分低调一个人,不过一向神神叨叨的。
上辈子明翙对她一直敬而远之,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气质,现在想来,她装得太过高深莫测,让人不好接近罢了,实则,小丫头还是有几分本事。
明翙立住身形,转过身来,望着她清丽的小脸儿,嘴角微翘,“二姐姐有话要跟我说?”
明嫣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凑到她跟前,神神秘秘的说,“你的灾,又没了,怪事。”
明翙歪了歪头,好笑道,“何以为怪?”
明嫣伸出纤细的指尖,落在她眉心。
明翙也没躲开她的触碰,抬了抬浓密卷翘的长睫,长眉下是一双晶莹剔透的黑眸。
明嫣不是没见过美人儿,但像明翙这样精致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大美人儿,她还是头一次这般近距离见。
她咽了口唾沫,眸子漆黑乌亮,“我先前观你面相,发现你眉间笼罩阴云,怕是此次马球会之行不会顺利,夜宴上甄宝珠闹那一场也算应了我的话,可——”
“可我竟然没事儿,对么?”
“嗯。”明嫣好奇极了,她看人灾劫从未走过眼,就连她师父都夸她有天赋,“我很好奇,是不是四妹妹你之前便在寺庙道观中求过什么?又或者身上戴了什么辟祸的符咒之类的。”
明翙含笑,“没有。”
明嫣皱眉,“那就奇了怪了。”
明翙抬手指了指天,玩笑,“会不会是老天在上头保佑我?”
“也许是罢。”明嫣很快便不再纠结,福祸相生,凶吉难料,本就是天定,说不定是四妹妹积攒了功德,冥冥之中抵消了这一劫也未可知,“四妹妹,你今日眉清目朗,本没什么的,但头上有一抹泛红的黑丝,说不定会遇见你的桃花劫,你可要小心注意着。”
明翙疑惑,“桃花劫?”
明嫣点点头,神情郑重,“嗯,还是一个不小的桃花劫,不是正桃花,说不定会给你带来灾难,如若遇到,一定要避开。”
明翙倒也不是不信她,相反,她重生后,很相信明嫣的“玄学算术”。
上辈子明嫣一早便算出明家有难,也曾明里暗里提醒过她谢云绮并非良配。
不过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没将她天真话语放在心上罢了。
以至最后,她一腔真情付诸流水,明家也差点儿因寿康帝的荒唐而一朝覆灭。
那时她才明白,明嫣看似不起眼,实则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天机。
而她自己也因暴露天机而结局凄惨,临了明家塌了,回到明家,企图再救明家一把的她被贼人掳走……不知去了何方。
也许被卖进了青楼,也许被杀了,扔在哪处乱葬岗。
总之,甄宝珠每回到她面前说起明家人的下场时,都会提一句,“你那神机妙算的二姐姐到现在还没找到,明翙,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死了?又或者跟你一样被男人们压在身下玩弄给玩儿得体无完肤?我记得她长得还可以,她那样的女子,在如今这世道,还活得下去么?”
明翙悲愤交加,早已心如死灰,可听到那些话,也忍不住在想,二姐姐人呢?
她到底在哪儿?她还活着么?
她没做过任何坏事,凭什么要落得那般下场?
“四妹妹?”明嫣见她出神,柔柔地开口叫了一声。
明翙蓦的回过神来,对上少女关切的眼神,涩然一笑,“多谢二姐姐提醒。”
“没什么的,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不知真假。”明嫣俏皮地笑了笑,“一切都是天定,好啦,我要去大姐姐的车上了,你也快上马车罢,外头风雪大着呢,小心别受了风寒。”
明翙噗嗤一笑,昨个儿没睡好,上了马车便在车内闭目养神。
一路摇晃着,渐渐入了燕京城。
“豆腐!嫩豆腐叻!好吃的嫩豆腐叻!”
车窗外,店家热情的叫卖声打断了她的睡眠,她蓦的睁开眼,赶忙挑起帘子往车外看去。
“四姐姐,你在看什么?”
明絮也跟着凑过去,以为有什么新奇事物,伸了伸脖子,往外面看。
明翙眯了眯眼睛,在漫天飞雪里,果然看见路边的大柳树下,厚厚的雪堆里埋着个人。
那人一身破布衣裙,浑身破破烂烂,只留了个挺拔的鼻子在雪外头,脸色早已被冻得青青紫紫,四肢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