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短香
车车又从抽屉里寻出一个打火机,特意加重语气叮嘱道,“晚上点一根即可,不能点多,不然昏睡过了头,明早卖鸡如果瞧不见你按时上班,那你就有大麻烦了。”
姚盏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可不想招惹那个恐怖的女人,最好不要与她有什么正面的冲突。
当下便设置好了多个叫醒闹钟,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回宿舍经过那副窄脚的木梯,他小心翼翼的以此减少午夜的噪音,王菊的屋子就靠近这里,他侧耳向里面听了听,静悄悄的,估计是睡熟了。
夜灯散发出淡黄色的暖光从窗棂上投射出来,给整个楼道的顶端缀上了一层细软的薄纱。
他打开门,在门口愣了几分钟,他才屏住呼吸迈了进去,迫不及待的点上了一支短香。
甚至连灯都没来得及打开。
火焰呲啦一声冒出,像过年的烟火棒,香气顿时倾溢而出,馥郁浓烈,屋里顿然更新了味道。
这回大可安心的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了。
这里彷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时空,夜里什么都不会发生,他能听到自己均匀的呼吸,和偶尔的轻鼾。
正因如此,稍有动静便能惊起一方神谛。
不知是几时,王菊一顿尖利的叫骂声,蓦然刺破了夜的安宁。没有什么意外,他被惊醒了,以为是梦魇,但睁开眼,王菊的怒声听的更加清晰了。
他仔细听着,不敢作出什么判断。
而后一连串猛力的鞋底拍击声,地面跺脚声,床榻声,声声起伏。
她是遭受了什么更骇人的梦魇了嘛!
还是……
他悄悄的下了床,揉了揉眼睛,敞开门向王菊的房间走去。刺眼的白炽灯光照的小楼通亮。
恍惚间,他看见楼梯口那块深色吊布隐约映现出一幅熟悉的图案来,眨眼之间忽明忽暗,是一个人面头像,那不是……
是二楼那个巨大人面像的缩小版,嘴巴张大,唇纹裂开,一只肥硕的灰色老鼠在里面蠕动,仅剩一条尾巴露在外面,打着圈圈。
不可置信,他定然是看花了眼。
白天那幅画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现在还有余味。
他捂着眼睛,不敢再瞧任何东西,向后退缩,关上门,扑倒在床上,用枕头紧紧的蒙住了脑袋。
……
翌日清晨,那一连串的叫醒闹铃到底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最后一个闹铃是胜利者。
拖着疲惫的身体,姚盏洗漱一番下了楼。
不就是客房嘛,还能难倒他这颗明珠。
抖擞精神,整装待发,像个傲视一切的圣斗士,又兀然泄气,骂骂咧咧,竟让一个大男人干铺床叠被的细活。
角色转换,自怨自艾,自激自励。
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也躲不掉。
灵光一念,出奇的是,昨夜在梦里,他会梦见小时候妈妈给他套被罩铺床的温暖场景。
下楼时,正巧与王菊打了个照面,脱口问道,“你昨天晚上……没事吧?”他自知问的云里雾里。
“什么?”王菊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紧蹙着眉。
“啊?没—没什么,一起下楼吧。”
“哦~”
来到一楼大堂,远远的便看到卖鸡,翘着二郎小粗腿儿,端着一杯没有冒气的茶,正襟危坐着。
她今天换了一件旗袍,别无亮点,不过前胸两端似是两只动物肖像,分不清是什么,像松鼠、鼹鼠,耳朵很大,又像兔子,四不像没有明显特征。
王菊径直去了前台里,对账、换班,清点货物。
姚盏双手抵在前台桌上,翻着账簿或者登记册,漫不经心的看着。
背后传来卖鸡吹茶的口嘘声,那茶明明不冒气,她吹个啥,假正经。
估计没什么大问题,或是还没到时间点,他正欲进去前台里面,被卖鸡一声长咳镇住。
老痰不少。
“小姚,你呢,按我昨天的吩咐做,跟着黄姐去上下楼层把所有的退房打扫干净。我早上已经跟黄姐打过招呼了,她会带着你,等下黄姐来上班了,你就跟着,她做什么你就什么,好好学,这都是在酒店工作的的基本功,不要偷懒哦~”
她把‘哦’字的尾音故意拉长上翘细滑造作了一番。
随即伸出两根手指头,是一个六的手势,从她那一双外凸撑大了的眼珠子斜着漂移到他的位置,给予警示,意思是说她会一直盯着他。然后伸了个豪野粗犷的懒腰,腹部的肥肉呼之欲出,一圈一圈又一圈,拖着她那双可以给恐怖片配音的拖鞋上了楼。
徒留那盏空空如也的杯具。
待卖鸡走远,车车从他身后冒出,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她就喜欢压榨新人,小姚你这回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回头硬挤出来一个恰合时宜的冷笑。
车车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囫囵的说,“我得赶紧溜了,困死我了。午饭你记得多吃点,好有体力干活,我回去补美容觉了。”打完哈欠双手撑腰灰溜溜的向宿舍的方向缓慢而笨重的走去。
那个先声夺人的黄姐来了,
“今天天气好多了哈。”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踏进门来,黄姐脸上灿烂的笑意,如同爬上早山的朝阳,活到她这个年纪的人,身上总是充满了乐观豁达的元素。这个年纪的人大都看穿了生活的本象,苦中作乐,找回最原始最本真的自我后,放开了生命里那许许多多求而不得的身外事物,继而才能有现在的从容纯粹。
这大致就是人这一生最美好的年华了吧。
“小姚,昨天一见你,我就把这事放在心上了。”黄姐说着从她单臂挎着的布口袋中拿出来一盒短香来。“喏~ 放在屋里,每天点一根,去霉辟邪。”
“黄姐,多谢您还记挂着。昨晚车车给了我一盒,确实挺好用的,睡个好觉真的全靠它了,我等用完了再跟您要。”姚盏推脱道,不好意思再多拿一份。
王菊瞭见短香,拧了一下眉头,说道,“我说昨天晚上那东西怎么又出现了,我折腾了老半天,也没找见短香,原来被车车拿去你那屋了。”王菊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悦,“看我们车车多好,全拿去了,一根也不给我留。”埋怨着,又猝然自个苦乐一番,还有谜团解开之后的从容,“黄姐,那你给我吧,昨晚没找见,正好我也想再要一盒。”
黄姐爽快的将短香送给王菊,“一晚上不打紧的,你别怪车车,她是好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做事不动脑筋。”
姚盏僵在原地,正想怎么帮车车圆上几句,顺便与王菊道个歉。
王菊扑哧一声大笑出来,“欸,黄姐,我说着玩呢,我跟车车好的穿一条裤子,这点小事…… 姚盏,你别在意,我没怪你也没怪车车。”
黄姐也眯着眼笑着。
这两人去唱戏绝对是一对默契感十足的搭档,话里话外千百道,都被她们走完了,显得旁人是个痴楞傻子。
步辞严谨,透露出什么诡谲讯息勾起了人无限的好奇与遐想,而后情不禁的蒙上一层见不得光的黑纱,千百道最后来了个斩断后路。
姚盏断定她俩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惊世骇俗的秘密。
莫非…… 她们用此香来掩盖杀人埋尸之后的腐烂气息。
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