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姜太升
七日后，凉州凤仙郡云集县内。
一个做书生打扮的男子撑着竹杖在官道上缓慢行进，遇到一辆路过的马车，便连忙探身去打招呼。
“这位老哥，可否捎我一程。”
“吁！”车夫拉停了马车，仔细审视了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子，感觉似乎没有什么威胁。
“上车吧。”
书生提起包裹行李，款款地坐在了大车的后板上。
“书生从哪里来啊？到哪里去啊？”
面对如此敏感重大的问题，书生也是张口就来：“小生家住河口村，前往县城投奔亲戚。”
车夫猛然拽住了马车的缰绳，讶异地问道：“我就是河口村的，你是谁家的娃？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书生脸上表情一窒，尴尬地抬起头来，却指着天空惊奇地说道：“好大的鸟啊！”
车夫好奇地抬头去看，一个黑影瞬息而至，啊！惨叫声刚发出便又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书生抖了抖新换上的这身粗糙的葛麻，低头嗅了嗅，上面还有腌渍的汗腥臭味。
“没事，”书生低声安慰自己道：“只有我能受得了这种苦，别人受不了这苦，这就是出身贫寒的好处。”
他把一撮胡子粘上了自己的下巴，装扮成了车夫模样，赶着大车沿着土道继续前行。
路边的草丛中，一具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发黄干尸横躺在地上，骷髅状的嘴巴张开，还残留留着惊惧的神情。
马车穿过了红树林，来到了太岁山下，车夫勒停了马车，站在车轭上手搭凉棚望向山上。
县境内的山山势都不算高，就算今天是阴天，山顶上也没有云雾缭绕，却也只能从郁郁葱葱的树木伞盖中看到玉皇宫的屋顶青瓦。
这山平平无奇，一看就不像是能诞生出仙人的地方。
他嘴角溢出一丝蔑笑：“也不过如此。”
道路右侧的树林中有炊烟升起，那里面一定有个村子，车夫决定就先在村里驻扎，先探明白虚实再说。
他牵着马车来到巷村村口，看到村中一片安宁祥和，白发垂髫怡然为乐，心想不愧是天下中心的盛朝，百姓竟然如此安乐，想我羌塘国已经把税征到三十年以后了。
此人进入村子后，便来到一家农户门口，装作口渴说道：“老人家，能给我口水喝吗，实在是太渴了。”
老头立刻从家中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用大碗盛了端过来，还在上面洒了些麦壳。
他看了看这碗里的麦壳，心想这什么意思，难道是盛朝的习俗？喜欢这么捉弄客人？
既然是习俗，老子忍着就是了，我出身贫寒，难道还受不了这样的苦？
他于是一仰头，把大碗里的水连带着麦壳碎麦杆，一股脑地咽了下去。
老人家都看呆了，摇摇头说道：“你这人是傻牲口变的吧！怎么连麦秆都喝了？”
此人强忍住内心的怒火，指着碗底道：“我，以为……”
“以为啥呀？天这么热，你又这么渴，老汉我是怕你猛喝把胃给喝炸了，所以才给你把碗里加了点佐料，让你吹一吹这麦壳，让你慢点喝。你是猴子从山里捉来的？一大把岁数了连这也不知道？”
此人控制住脸上的狰狞，心想等干掉那太岁山上的道人之后，再来收拾这村子里的人，让他们尝尝嘴臭的滋味。
他便是鬼母教黑衣总管举荐的祭司姜太升，奉命前来给大祭司的外甥报仇。他预感到这可是绝妙的把握上升通道的机会，只要完成这任务，就可以让他彻底摆脱门第的差距，从黄祭司，红祭司一路青云直上，成为鬼母教内举足轻重的巨擘。
出身寒微门第又怎么样，只要我足够努力便能够冲过别人的起点，达到下一座高峰。
他装作不经意地指着不远处太岁山的山顶问：“老人家，这山是什么山？我刚才从大路过来的时候，见山上还有寺庙。”
“哦，你说那山，那是太岁山，山上也不是寺庙，而是道观。”
“那道观里是不是有道士啊？”
老人翻了他一眼说道：“看你说的，道观里没有道士有什么，有而且还是有神通的道士。”
“那不知道观里有几个道士？”
“你问几个做什么，难道你也想上山当道士。”
姜太升笑着解释道：“我其实不光赶车，通常还当货郎，卖点灯油啊，针线脑什么的，听说山上的道士都很有钱，所以想上去卖一些货。”
“哎呀，你是货郎啊，怎么不早说，俺们这村离县城实在太远了，想买啥东西还得跑几十里路，等等啊，我把村里人都叫来。
等这老汉去叫人，姜太升已经回到了马车边，变戏法似地从车里取出了货郎担子，比较生疏地挑在了肩上，来到了村中央。
村里的妇女孩子们都围了上来，挤到他的摊子边问这问那。
“我要这个。”
“这个多少钱。”
他捏着下巴寻思道：“嗯，九文。”
“瞎卖吧，前天刚有个货郎过来，他这个才卖五文。”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连连点头说：“行，五文就五文吧，”
“那这个东西多少钱？”
姜太升彻底放弃讲价了：“你看着给吧。”
旁边有人看不过，说道：“哎呀，你到底是不是货郎，哪有这么做买卖的？这么卖穷得你裤子都提不上。你在哪里进的货？哪种物件进货花了多少钱，走街窜巷的时候加价个几文钱卖出去，这多挣的几文钱就是你出摊的辛苦钱，明白了吗？”
占了便宜这人嫌旁边人多管闲事，便骂道：“你他妈的盐吃多了放闲屁！人家爱怎么卖就怎么卖！用得着你指点吗？”
“我多管闲事！我是看他傻呵的，挑了胆子不会卖东西，人也是指这个吃饭的，谁知道他怎么这么牛，连价都不提了，搁咱村当大善人，卖了这担货回家就得饿肚子。”
“你管得着么！人家愿意赔！”
“老子看不惯，怎么啦！”
两个村里的汉子扭打了起来，其他人连忙上来拉架，把他的摊子都给挤倒了，把里面的一些铜首饰，钗啊环啊什么的洒了一地。
孩子们挤上来乱抓沾牙糖，只把一两文钱给他扔过去。
姜太升额头上的青筋嘣嘣直跳，脑袋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