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县志所载
刘县令朝着外面一挥手,立刻有公人抱着书册上前来,大概有十几册。他把自己上任期内的一本挑出来,拿出三本分别递给甘宁和女婿,自己也拿起一本翻阅,扭头看到公人站在一旁,遂道:“你也拿一本翻翻看。”
甘宁拿着这厚厚的书册,从目录上能够看到日期,每个具体的日期下面都是几行小字,如果仔细看下去,整整一天都看不完。不过他只需要在其中寻找关键字眼,如寺庙禅院和孩童小儿等关键词。
但是从头翻到最后,都没有可用的信息。大多是某某年大旱,某某年大灾,或者是谁家的遗孀立了贞节牌坊,或者一些行凶杀人案。
站在县令身后的公人突然道:“有了,此处……”
他把书册中的一页递给了县令,县令仔细地点头看了看,讶异道:“怪不得,竟然是前朝末年发生之事。”
县令对公人使了个眼色道:“拿去给道长看。”
甘宁从公人手中接过书册,只见开头写着大晋靖康十三年,晋朝是盛朝之前的朝代,靖康是晋朝亡国之君的年号,距今大概也有三百年了。
县志上写县城里有一尼姑禅院,供奉的是送子观音,当年三月夜里,有光芒从云层坠落县城,随即禅院发生大火,将里面的十几名尼姑烧成焦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他根据公人的指点,又往前翻了三页,上面写靖康十年,县城以及附近村庄发生大量儿童丢失事件,百姓跑去县衙报案,县令以局势纷乱为由拒绝派人调查。
发现无数小孩尸骨的枯井是尼姑禅院所在,但井底神龛里供奉的神像却是个男子,从他对雕塑神像的判断来看,这雕塑有很明显的个人特点,天上地下的道教神仙没有一个长这样的。
结合他之前在神龛中看到的对联,一句横批‘真神如我’就已经那神像拜的就是某人自己,一个活着的邪祟。
这个邪祟是以男子的形象出现,却出现在尼姑庵中,这是最好的隐藏踪迹的办法,谁能想到一个男性修士躲藏在这穷乡僻壤的尼姑禅院里?
那最后光芒从云层坠落,烧毁禅院该怎么解释?是不是此人的仇家来此,发现了他?引发了一场大战?
最后还有一个大疑点,那就是拜自己能获得功德吗?即使拜自己能获得功德,但也只有一道香火功德而已。
想当年狐仙师父靠香火功德成就筑基,那也是靠着两个村子千余人口的香火才能获取的天地灵力,一道香火对于修士来说,可有可无。
甘宁头脑中灵感发散,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感觉自己快成柯南了。
这桩案子发生的时间是在三百年前的晋朝,总不能让一个县令去破前朝的案件吧?
县令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遂开口说道:“此案已过去三百年,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无法告破,只能就此了结。我决定命人挑土将这枯井永久掩埋,并在上面加封土堆立碑,命名为六百小儿坟,也算是告慰这些死去的孩童吧。”
甘宁默然点头,刘县令的做法很周到。
这样沉重的事件不宜再提,他主动转换话题问县令:“明府在云集县居官这么多年,可曾见过,或听闻有奇人异士或仙家道人出没?”
刘县令遗憾地摇了摇头:“别说是我上任云集以来,就算是本县从小到如今,唯一亲眼见过的仙家道人就是您。”
“如果是传闻,那就多了,什么昆仑山仙人下凡,曾经与凡人婚配。据说前朝大晋皇妃就是仙人与凡人生出的孩子,美貌不似人间女子,使得靖康帝每日与其饮酒缠绵不理朝政,结果亡了天下。”
“还有传闻说,效忠前晋朝的大将樊灭是魔修出身,曾经布下三绝阵,曾将二十万攻入此阵的义军化为脓水。”
“有前朝野史上说,我大盛开国大将白居乃是天庭真武大帝下凡,其法宝万劫剑斩杀的生灵神魂俱灭,连投胎转世都不能够。”
“那魔修樊灭为了对付白居,修炼《血神真法》,将己方五十万大军全部炼化成血神傀儡,个个变得刀枪不入,即使被砍掉头颅亦能战斗,就连万劫剑也无法断其生机。”
“战神白居以天灵阵将这些傀儡全部困住,又命麾下士兵挖出万人坑,将五十万人坑杀,又以万劫剑投入尸坑永镇,坑上布以巨石和五色封土,用战马拉石磙将地面夯实。”
刘县令说起这些鬼神之事来滔滔不绝,宛如进入了自己的专业领域,连眼角都带着兴奋与激动。
俞伯亭的娘子站在门口,笑吟吟地说道:“爹一说起这些神鬼之事来,便显得尤为激动,竟忘了邀客人入席用饭,再等许久,菜都要凉了。”
刘县令一拍脑门,也懊恼地笑道:“你看我这记性,一说话就什么都忘了。”
甘宁抬头看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他突然想起把鸡娃给留在外面的凉面店了,他还是个孩子,万一人家关门打烊,天黑有个什么不测。
他也无奈地笑了笑说:“贫道差点忘了,我有一位师兄还在街角的凉面店等着我。”
俞伯亭笑道:“这有何妨,我这就叫管家出去,将你的师兄请进来。”
陪同在旁边的管家立刻会神,转身就走出俞府大院,来到斜对角的凉面店前。
这凉面店已经打烊,店主夫妻开始上板闭门了,哪里有道长师兄的踪迹。
店主夫妻见到俞府管家,连忙上前来拜谒问安,这管家也回了一礼问道:“你这店里可曾来过一位道长。”
“道长未曾见过,道童倒是有一位。”
“哪儿呢?”
“喏,这不是蹲在对面哭鼻子呢。”
管家顺着夫妻二人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玄色道袍的童子蹲在对面的墙根,用袖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骂:“好你个不顾同门情谊的滚蛋,我好歹还是你的师兄呢,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个坏人把我给拐走了,我叫你后悔去!呜呜!”
“谁能想到这师兄竟是个童子,这辈分乱的。”管家笑眯眯地地走到他面前,叫了一声:“小道长?”
“干嘛?”鸡娃停止了哭泣,警惕地看着来人。
“是你师弟叫我来的,让你到我家老爷府上做客。”
“你胡说吧,明明我师弟让我在这里等他,你……你是……什么人?你休要骗我。”
管家非常耐心地上前,指着不远处的漆黑大门说道:“你师兄就是从这个门进去的吧?我也是从这个门出来的,这个我不会骗你,你跟着我从这个门进去,我们不去别的地方,可以吧?”
鸡娃听管家说得有道理,只好点了点头跟上前去,走到大门前还犹豫地看了看门楣,认定确实是这个地方的时候,才踏足进入。
这时俞家的花厅里已经备下了几张宴几,每张宴几上都用碟子和盘子盛放着四道菜,还有一只酒盅和酒壶,这就是古代的分餐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