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受挫
听狐仙讲了一夜的故事，竟然丝毫不觉得困，头脑中反而有几分清明。
想起今天要办的事情，内心也越发激动，穿好衣衫去堂屋背起背篓，又到供桌下取了三支香，拿了干粮和碗。
“爹，娘，我到后山去打些草料。”
“别钻林子啊。”
”晓得了。”
他特地到柴房拿了一把农具，再次来到后山。
甘宁爬上山崖，把庙前坍塌下来的碎石清理，又将石柱扶正，清理掉碎裂的砖瓦，果然在地上清出一块石板。
挖开石板里面看到里面有一只青布鞋，鞋里果然塞有一卷道经。
梦境与现实一对照，甘宁喜不自胜。
他翻开经卷看到里面有图画也有文字，图画倒是好理解，就是一个盘腿打坐的小人，上面用文字标注出各处窍穴，但是文字就，……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知道，但是连起来就糊涂了，根本看不懂。
既然如此，只能等到今天晚上在梦中请求狐狸师父答疑解惑了。
甘宁回到家里，他爹蹲在堂屋门前说道：“老大，这几天别放牛了，等家里麦子收了，把牛交给老二放，你跟爹当麦客去，也能多攒几个铜板，将来给你娶媳妇。”
“赶麦客去的远不？”
“不远，就咱虬龙镇附近的十几个村子，晚上能赶上回家睡觉。”
他松了一口气，赶麦客倒无所谓，反正也不耽误狐仙夜里给自己讲道，他是担心跑的远了狐狸师父找不到自己。
眼下天色尚早，甘宁也没有别的事儿，便也蹲在院子里打发时光。
“爹啊，儿问你个事儿。”
“说。”
“能不能不娶媳妇？”
“说的什么话，不娶媳妇难不成打光棍，这不让村里人笑话你爹我没本事吗？”
“那我要是去出家，当道士或和尚呢？”
甘父闻言愣了一下，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脑门：“你这孩子咋说胡话咧，送孩子出去当道士和尚，那是吃不起饭的人家才干的事，咱家虽不似牛地主那样的大户，但还有几亩旱田，养活你们还是不成问题的。将来爹再努努力，争取让你们几个都娶上媳妇儿，到时候咱家人丁旺盛，看谁还敢在村里小看咱！”
“我明白了。”
说来说去本质还是两个字，尊严，面子问题，这是在村庄这个人类小社会里，除温饱外最大的需求。
农家吃饭很早，天才刚刚擦黑，娘亲就已经在厨房里刷锅了。
黑灯瞎火也没事干，他也就躺在了炕上，闭着眼等师父讲故事。
梦里还是那片荒野，还是那个土堆，只是狐狸师父的身影更加虚幻了。
“昨天我讲到哪里了。”
“呃，讲到师父你被龙虎山天师赐了经卷，被赶了出来。”
“没错，为师自修道以来，虽有小灾小劫，却无大坎坷，还得到了其它妖修梦寐以求的天师黄庭卷，本该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开启灵智之后，各种欲望和执念也随之而来，修行这黄庭卷进益缓慢，远不似那香火功德增益时那样神速。再加上为师在同境界妖修中接近无敌，自然有许多妖修凑上来， 或要拜入门下，或要与我义结金兰，然后也就飘飘然了。”
说完这话，狐仙眼中尽是懊悔和黯然。
“飘了？”
“我当时有十大结拜弟兄，又有十八弟子，每日迎来送往，宴请无数，贺礼供奉不断，身边尽是些阿谀奉承之徒，竟然觉得自己也算是一方大能了。”
“当时也有清醒的弟兄劝我，但当时的我哪能听的进去，认为他们不过是杞人忧天。”
“逍遥放纵，必有恶果，当时我并未通晓这个道理，很快恶果便找上门来。”
“我当时有一结拜兄弟名为赵蚺，是一条黄花蛇所化，他在野外修行时找到一处洞府，灵气浓郁方便吸取日月灵光，便欣欣然住了进去。谁知那洞府竟是个有主的所在，洞主只是外出游历，归来时却发现鹊巢鸠占，一怒之下将我那兄弟打伤。”
“赵蚺回来向我告状，对占人洞府无理在先一概不提，只说是它先看上的洞府，却被一头熊罴打上门来。我当时正值鼎盛非常自负，竟没有去打听缘由，更没有打听对方的跟脚和修为，只带上留在身边的四位弟兄找上门去。”
“那是一只已结出金丹的黑熊，我们兄弟齐上阵竟也不是对手，几十个回合之后纷纷落荒而逃。黑熊见我修为最高，只对着我穷追猛打，使我元气大伤，丹田破裂才罢手。”
狐仙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场景，熊罴使出神通身躯暴涨，跟林中树木一样高耸，拔起树干当作武器来回挥砸，只打得它显出原形。
“我当是什么妖仙，原来只是一只野狐，也敢来找熊爷的晦气！若不是看在你有功德在身，定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身死道消！滚吧！”
狐仙拖着伤病艰难退走，也不愿意让兄弟弟子们见自己这落魄模样，逃到一处荒野山洞舔舐伤口。它自踏上道途以来，一路顺风顺水，没遇到什么大的挫折，突然横遭此劫，心境低落，执念也随之而来，郁气难通跌了境界，再也无法化作人形。
听到这里，甘宁想起了那句话，巅峰时候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无论修行还是人生，低谷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能熬过去，就怕辉煌时心态飘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突然跌这么一个大跟头，从此一蹶不振。
“我当时尚未绝望，认为修为虽然跌了，但洞府的香火还在，只要退回原地，重新出发，境界还能够提升回来。可没想到……”
“哎，此时距离我入道修行已经过去了近三百年，初时我还勤谨有加，尽力帮乡民们找回人口牛羊，实现夙愿。但自从我飘飘然以后，只顾四处游历，与酒肉道友宴饮享乐，哪还有时间护佑他们。”
“乡民们见向我求愿已不再灵验，也渐渐地地不去上香了，只有牛家还偶尔有香火，但那时牛家已经过去整整九代人，其间还经历了一场战乱，他们对其祖宗的事也不再感兴趣，最后这支香火也断了。”
甘宁听着师父叹气，也跟着叹气，心想这真是一场生动的狐生教育课呀，看来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这八个字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狐仙在修行路上走了很远，竟然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出发，自己起家的根底在哪儿。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啊，师父您遭此挫折，更应该回到原点，从头做起，再一点点聚集香火，定有东山再起之日。”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不忘初……说得真好啊。“狐仙眼中浮现出惊异光芒，想不到如此微言大义竟从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孩童口中说出，怪不得人类修士几千年来长盛不衰，宗门遍地。他们所参悟出的智慧是它们这些妖修涨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它心中稍显欣慰，看来自己的衣钵传人确实是找对了，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慧根，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看来上天并未绝我之路，原来那暴躁道人说得没错，转机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