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乡
“妈,晚上煮干饭嘛,要饿死了,天天都吃稀饭。”陈中一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银铃般的声音。
陈最知道,这是小妹陈巧回来了。
陈巧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久违的三哥。
“呀,三哥,你好久回来的?”陈巧直接飞扑到陈最身上。
陈最也欢喜,看到这可爱的妹妹,谁能不欢喜呢?前世自己就是个独生子,刚开始一直求着爸爸妈妈给他生个姐姐,后来懂事了,就求着爸爸妈妈给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可惜直到父母都老了,自己也没等到弟弟妹妹。所以突然之间有了个这么个乖巧的妹妹,说陈最不欣喜那是不可能的。
“三哥,给我带东西没得。”陈巧满脸期待地看着陈最。
还别说,陈最还真给陈巧准备了礼物。
陈最翻开牛仔包,突然看到了三张十元大钞,先是一愣,随后就赶紧想这是谁落在这儿的。
“哥?是啥?”一个小脑袋伸到了陈最眼前,陈最这才回过神,赶紧把钱放进自己的裤兜里,装作无事发生,然后继续在牛仔包里翻找。
终于翻到一个木盒子,陈巧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哥,是啥,是啥?”
在陈巧迫不及待地催促下,陈最打开了盒子。
“哇,好漂亮。”陈巧一把将盒子抢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看着盒子里的大海螺。
陈最见小妹喜欢,自然也是一脸满足。
这个海螺还真不是杨峰准备的,而是陈最,原来的那个陈最,在海边捡到了这个大海螺,见长得漂亮,自己的小妹一定喜欢,于是就拿回出租屋,好好收拾了一下,找了个木盒子装了起来。
杨峰知道这是陈最给自己小妹准备的,当然不会辜负了这片心意,于是就把这份礼物原原本本地送了回来,算是了结了原主的一份心愿吧。
父母见女儿高兴,他们自然也高兴,不过陈最还是略感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妈,老汉儿,没给你们准备。”
“你人回来就行了,要撒子礼物嘛,我们又不是小娃儿。”陈中一摆了摆手。
又在家里和家人闲谈了一会儿,眼看天色要黑了,陈中一才提醒道:“三娃子,早点过去,莫让你六哥他们等久了,老婆子,鸡蛋啊?”
陈最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提上母亲精挑细选的十多颗鸡蛋出门了。
“三哥,我也想去”小妹陈巧眼看陈最出门,赶紧追了出来。
“你三哥去喝酒,你去咋子嘛?”陈中一赶紧拉着,然后训斥道:“作业写完没得嘛?”
陈巧嘴巴一瘪,只能黯然回头:“没有。”
“那还不快回去写。”陈中一一巴掌拍在陈巧脑袋上,然后又转头冲着陈最喊道:“你们几个大男人家喝酒,她一个小姑娘跟到去咋子嘛,莫管她。”
陈最只能点点头,这个年代别人请客确实不好多带人,不是谁家都那么宽裕。
从家里出来,就能看见一笼竹林,不是很多,刚刚好围着院子。似乎川省这边乡下几乎每家每户屋子周围都有一圈竹子。
现在人的眼光看来,一圈竹子的带来的麻烦很多,一到夏天滋生蚊虫,一到秋冬又是扫不完的落叶,还遮蔽了阳光,让整个院子都阴森森的,而且还毫无作用。
不过在这个年代,竹林的作用那可太大了,首先竹子是很好的材料,无论是用来编制一些家里用的器具,还是用来当作建筑材料,那都是相当好的。
另外夏天竹林可以遮凉,让人惬意地度过这个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的炎热夏天。
到了秋冬,满后院的竹叶,那又是非常好的生火材料。不要觉得这个燃料是个小问题,这可是关乎民生的重大事项,因为之前几十年的乱砍乱伐和过度开荒,导致陈最家乡这一片植被覆盖率极低,整个村子看起来都是光秃秃的。再加上遂州不产煤,所以当地农村居民的燃料来源极为单一,除了自家后院的竹林,就只有山上的野草灌木。
不要觉得惊讶,为了一笼野草,两家人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拳脚相向的都不在少数。
所以院子边栽的这一圈竹林就成了当地人极为重要的燃料来源。
陈最他们村子叫做土地村,其实准确的说法应该叫做四大队,属于常乐公社管辖。
整个四大队又分为七个小队,而陈最他们所在的小队为二队,当地人称呼“四大二”。如果用地名来称呼的话,此处又被称作书房沟,书房沟中不止有二队,三队和一队也都在这条长沟中。
一、二、三小队仿佛是被精心排列在一条狭长沟壑中的珍珠,三面环山,一面则是通向外界的乡道,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杰作,沟中间有一条小河,其实都不能算是河,用“溪”来称呼似乎更恰当,反正当地这么多年来没给它取过名字,估计是连溪都够不上,不过水源却是很充足,一年四季几乎都不断流,当地的农业生产全靠这条不算溪的小水沟了。
三队位于沟口,像门卫似的,扼守着通往外界的要道。而二队则坐落在书房沟的中部,以一处鱼塘为界,靠外侧为三队,内侧为二队。一队则位于沟的最深处,与二队的界限是一处小山梁,这道山梁仿佛突然出现的一样,将两个小队巧妙地分隔开来。长沟的两侧说是山,其实只能算是一些小山包,就丘陵地带最常见的那种小山包,不算高,但又不是那种平原地区一眼望好远的一马平川。
而陈最的家,就位于二队的正中间,也是一道山梁,不过这山梁不算高,只是比其他地方高上个三五米,不用怕被水淹,算是唯一的好处。
从山梁上下来,往沟外面走,六哥家在小溪的对面,所以得往外面走一截,然后向右转,过一座简易的木板桥才能到。
说来也奇怪,当地植被覆盖已经这么低了,按理说水土流失应该非常严重,可是小河沟里的水就是很清澈,甚至还能看见不少的鱼。
不过这会儿陈最可没心情看鱼,不远处,已经能看到六哥家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几个人了,估计光哥他们已经到了,于是陈最也赶紧加快步伐。
“六哥,我来咯。”还没上院坝,陈最就先喊了一声,这算是农村的普遍习俗或者习惯吧,上院坝之前喊一声,表示自己来了,就跟敲门一个意思,因为在这边,几乎家家门前都有个平整出来的小院坝,一般是不设围墙和大门的。所以喊一声,就表示敲门了,主人一般也会赶紧从屋里出来,到院坝来接人表示尊重。
果然,陈最刚喊完,六哥的声音就在屋子里传出来了。
只见六哥捆着围腰,手里拿着锅铲,从偏房的厨房里钻了出来,挥了挥手中的锅铲回复到:“最娃子哇?自己坐哈,等我再炒两个菜就好了。”
陈最也不客气,提着鸡蛋进了堂屋,六嫂也怀里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娃迎了出来:“最娃子来老哇,快坐快坐。”说着,六嫂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提着一根竹凳,放在陈最面前。
“来就来嘛,还拿啥子东西吗。”六嫂看到陈最手里提着东西,也赶紧接了过来。
“我妈说六嫂刚出了月子,要补身体,就捡了点鸡蛋,喊我拿过来。”陈最也赶紧递了过去。
鸡蛋放好,陈最凑到六嫂身边,看向六嫂怀里的小崽崽,伸出一根手指逗弄道:“长得好乖哦,和六哥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叫撒子名字哦。”
六哥一听有人夸他儿子,又从厨房里冒出个脑袋,笑着说道:“叫陈国庆,我取的,生到十月间,刚赶上国庆,咋样?”
“好好好,沾国家的光。”其他几人也都笑着附和道。
另外,六哥本名陈升,是陈最隔房堂哥,也是实在亲戚,所以这声六哥是喊得不错的。
不多时,六哥端着一盘子韭菜炒鸡蛋出来,一边解着围腰,一边对六嫂笑着说道:“你看嘛,最娃子都说庆庆长得像我,你非得说像你。”
六嫂也懒得搭理六哥,笑骂一声,抱着孩子进屋放在了床上,这会儿小崽子应该是睡着了。
“坐坐坐,莫客气。”六哥则招呼着几人落座。
六哥作为主人加上年龄最大自然坐在了最上手,然后其他几人也都按照年龄依次落座,也没人让座乱坐什么的。这个年代吃饭喝酒规矩是很重的,谁该坐什么位置,该怎么敬酒喝酒,都是有极其严格的规矩的,并不像后世,很多规矩都模糊了。
在耳濡目染的熏陶下,大家自然也都知道自己该坐什么位置了。
“那我先提一杯啊。”六哥作为主人,第一杯酒一般都是他来开场,然后定下本场酒的基调,怎么喝,喝到什么样子。
“辛苦一年,终于回来了,到家了,大家都可以放松点了,今天晚上,不多说,老子刚刚去打了20斤高粱,今天莫得哪个能站到出这个门,第一杯,抽了,进入状态。”这话当然是玩笑,肯定不可能喝到大家都站不起来,不过基调还是定好了,那就是喝尽兴,能喝多少喝多少。而且在这边一般这种纯酒局上前面都是不说干杯的,只有散场,最后一杯才会说干杯,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么样的。
主人家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再养鱼。
陈最也是提着杯子,一仰头,半两的杯子一口饮尽,辛辣,灼烧的感觉一瞬间就充斥着口腔和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