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投影
一堆小团子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江敛搂着几只团子往后踉跄了几步,靠在朱红的门上缓了缓心情。
小徒弟超级加倍,这也太离谱了。
“师尊,你没事吧……”一个小团子抱着江敛的腿,下意识地松了点手,有点委屈地往后站了站,“都怪我不好,吓着师尊了。”
他一退开,别的小团子也不再抱着江敛的大腿,讪讪地往后退开。
祭坛的冷风吹散了小团子们凑过来的热气,江敛终于能喘过气来了。
“师尊,我们回家吧,我跟你回景和宗。”另一个“君未暝”乖巧地帮江敛整理衣摆的褶皱,一副活灵活现的绿茶样,“不要管他们了,我肯定不会让师尊再摔倒的。”
他一说话,别的小团子不愿意了,争先恐后地往前凑,可又都怕再吓着江敛,默契地在江敛面前一尺停住,围成了一个弧线,相互吹胡子瞪眼:“为什么是你和师尊回去?”
“我也是君未暝,我也要回去!”
叽叽喳喳地,怎么那么像选妃呢。
每个小团子的嬉笑怒骂都很真实,看不出他们有任何差别,系统说,这些君未暝全都是真货。
这不可能。
前排这几个叽叽喳喳的绝对不可能是君未暝,按那小怪物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混在人群里,任由他选择。搞不好这些全都不是君未暝……江敛报复性地想。
江敛一抬头,正好对上小团子们可怜巴巴的眼神。
“师尊,是不是我们吓着你了……都不要说话了,要带谁走是师尊的决定。”
小团子们达成了共识,倒也不说话了,如出一辙,黑亮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江敛,期待他把自己带走。有的小团子脑袋上还有兔耳朵,此时也都兴奋期待地支了起来。
不带他们走,好像他们会伤心很久似的。
这下彻底分不清,君未暝到底是哪个了。哪个都很像,都很可爱。
江敛静了一瞬,牵起一个小团子的手:“君未暝?”
小团子开心地应了声。
就连洗白值都飞涨了30,眼看再哄几句,任务都要直接完成了。
江敛遏制了一下直接完成任务,丢下这群小团子回原世界的阴暗想法,站起身来,按着小团子的肩膀:“那我就带他走……”
说不下去了。
其他小团子的眼神也太可怜了,如果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们能哭很久的样子。
伪鹿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身后跟了出来,这个面容清俊的男人,笑意吟吟地站在一旁看戏。
江敛等的就是他。他朝着伪鹿仙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小朋友也太可怜了,景和宗也不是养不起这么多孩子。我想,我或许可以将他们全都带回去教养。”
小团子们纷纷愣怔,而后非常有礼貌地小声庆祝,仿佛记挂着方才江敛因他们的热情而表现出的不适,没有再大声喧哗。
伪鹿仙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而后从善如流地夸赞道:“阁下仁心仁德,财大气粗。”
这就是有钱人的破关方法吗。
认不出是哪一个,就先都养着。
“不可以么?”江敛反问。
伪鹿仙一口应下:“当然可以。”
当然可以。连一点托词都没有。
江敛心中有了数,似笑非笑地看着伪鹿仙,拍了拍小团子的肩膀,将他送回了队伍里。
“在离开之前,我记得我可怜的徒弟,还有半颗心脏,被藏在这个祭坛之中。”江敛叹了口气,“虽然徒弟变成了很多个,但我总不能让他们都残缺着。”
伪鹿仙笑而不语,一个小团子却轻轻扯了扯江敛的衣角,怯生生道:“师尊,就是因为那半颗心脏,我们才会变成这样。
“一直被兔妖当做鹿仙供奉着,心脏吸收了太多的精神力量,把我们分割成很多份,才导致我们这么出现在你面前的。”
他抬头时,看见江敛眼底的笑意,那眼神就好像把他看透了一样。小团子打了个磕巴:“你、你不相信我们吗?”
小少爷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分明就站在他们面前,却好像很遥远似的:“我不讨厌你们。兔妖很亲切,但我徒弟等我很久了……我都答应了把他带回家,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小团子的兔耳难以置信地竖起来:“你觉得我们是兔妖?”
不仅是他,所有小团子都焦急而急于自辩,最后耳朵都委屈地耷拉下去。
他猜错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兔妖的重情江敛见识过,他于是假定,死去的兔子们,目的是继续陪在亲人身边,也就是维持现状。
那么作为逆转阴阳的阵法中心的,君未暝的心脏,就不能被取走。
根据这条推测,方才伪鹿仙同意他轻易带走小团子们,就代表这些小朋友身体中没有那半颗心脏。
所以全员哄骗江敛,没有人提出异议的小朋友们,不可能是君未暝。
祭坛里除了他、君未暝、伪鹿仙,就只剩下兔妖了。
不应该错才对。
耳边响起两声掌声,伪鹿仙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江敛耳边响起:“你很聪明。”
江敛一筹莫展,但语气还很轻松:“我都不知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自然是夸赞。想必无论我现在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这些孩子里有你要找的那个君未暝了吧?”
“确实如此。”江敛笑了笑,“让你失望了,我这人有时候还挺固执的。你们如果能让开路,让我进去找徒弟,自然是最好。不然就算是硬闯,我恐怕也得闯进去。”
伪鹿仙笑着摇了摇头:“不妨变通一下。你说这些孩子并非君未暝,其实错了。他们就是你心中的君未暝。”
柔软的,需要帮助的,可爱的小朋友。有点小聪明,让人又爱又恨,但关键时候很可靠。
这是江敛最喜欢的模样。
“他们的确不是你要找的君未暝,却有着与他相同的记忆,比他更出众的性格。并且绝对不会背叛你。兔妖们的精神力量已经强大到了可以伪造出鹿仙的程度,根据你的意识,制造出符合你期望的君未暝,并非难事。”伪鹿仙不疾不徐道,“对你来说,这些孩子之中的任意一个,都和君未暝没有差别。如果你觉得一个不够,也可以多带走几个。”
原来如此。
这些孩子都不是原来存在的君未暝,他们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但同时,因为那个影响了阴阳的阵法的缘故,他们又都是自己心中君未暝的投影。
就像之前在兔妖的部落,如果没有白染在外叫醒他,江敛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一只兔妖。那么他就会变成真正的兔妖,永远留在这里。
同样的道理,只要他带走任何一个投影,他就会变成真的君未暝。与此同时,物理意义上的君未暝,也会被封存在祭坛之中,继续维持兔妖们这种畸形的“陪伴亲人”的状态。就算活着的兔妖根本看不到他们。
投影中的君未暝甚至能帮江敛完成任务,这仿佛是一个两全之策。
如果带走一个投影,以这些孩子的黏人程度,任务怕是过两年就能完成。
了解了这些以后,说不心动是骗人的。
他不可能不回家吧。能早回去一点是一点。
可他走了以后,世界又恢复了从前的轨迹,君未暝会在绝望中精神崩坏,被无知的修士唤醒,然后肆意杀戮……他的任务根本没有取得任何作用。
平心而论,江敛不是特别讨厌君未暝杀人。按照药谷那些人对他的方式,如果君未暝不是天生魔体,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但如果君未暝彻底坏掉……那些无辜的人怎么办?江敛没那么伟大,他不想拯救世界。可景和宗的师兄师姐们对他都很好。下个月是他生辰,他这次出发前,就听见他们在偷偷讨论,要怎么给他布置宴会了。景和宗的人还以为只有他蒙在鼓里,其实他们才是笨蛋。
就这么弃这些人于不顾,当个缩头乌龟,他做不到。虽然家也是要回的,但是不急于这一时。不急。
不能再想了。江敛闷声道:“君未暝不是任我挑选的商品。”
尖锐的否认。
伪鹿仙意味深长道:“你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尖锐的反问。
江敛轻搓着食指上的戒环,忽然笑了一下:“这话套的让我很不爽。我才认识他几天,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但对他如何也是我与他之间磨合的结果。现在说利用不利用的,未免为时过早了……还是说,或许是因为君未暝现在能听见我们说话,你才这么急于挑拨离间?”
说话间,他指尖寒芒闪过,属于化神期剑修的灵压,宛如高山顶上凌冽的寒风一般扫过。
小团子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却没法接近他身侧两尺,被威压压得也说不出话来。
伪鹿仙轻轻举起双手,试图最后一搏:“如果你非要见君未暝,我也不是非要拦你。我只是不解,这些孩子到底有什么比不上真正的君未暝。”
“替身永远无法和原装比,仅此而已。”小少爷轻呵了一声,晶亮的眸光对上伪鹿仙的目光,“既然不想拦我,就闪开吧。”
他有点想小怪物了。小怪物都知道,不要和他扯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师徒之间互相坑一坑不是很正常的吗。
希望他刚才的表现,能让小朋友给他打个不错的分数吧。不能太低了,不然他要生气吃小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