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忽悠
为了表示诚意，在江敛提出可能有魔气存在后，梅津和萧微肆一起，用神识扫过了药谷的每个角落。
最终当然是没有找到魔气，毕竟君未暝也不是个傻子。
江敛缩在软塌上，小口小口地喝着茶，等萧微肆和梅津继续商量他治病的事。后面好像还吵了起来，但江敛已经累得睡着了，身子缩成了个团，头一点一点的，睡得难受了还要梦呓几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萧微肆听见一声极委屈的“我想回家”，忍俊不禁地给自家累得不行的小师弟裹了层毯子，然后小心地抱了起来：“不急，给你养几天身子就回家。”
江敛的身子不适合连续长途出游，他们得在药谷暂居几天。
再醒过来时，江敛腰酸背痛，好像被人用锤子砸过，一点都不想动。
江敛揉着酸痛的腰，对系统道：“查一下黑化值。”
“目前君未暝黑化值：30，洗白值：-05。反派处于平静状态，请宿主再接再厉。”
啊，不急，而且感觉洗白值的负数还会自己回到0的样子。江敛放心躺平了。
对小少爷娇贵的脊椎来说，药谷的床也太硬了。好在房间里的软塌柔软得足够陷进去，江敛便坐在里面，托腮盯着面前神色纠结的甘晓星。
他一醒过来，就把这位冒牌货小朋友叫了过来，准备算算账。
昨天整完君未暝，小少爷今天心情好了很多，眉梢的笑意看起来很温柔：“我四师兄在外面下棋呢，他耳力很好，我们说什么，他估计都能听见。”
甘晓星紧张地看着他，什么都不敢说了。这位江仙师好像不准备追究他假冒君未暝，可外面那位景和宗的仙师，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要是被他知道了真相，会把自己的灵根废了吧。太可怕了。
一种“共同隐藏秘密”的错觉，让甘晓星莫名信任了江敛，在江敛伸手过来时，他自觉地坐了过去，安静地给江敛当靠垫。
江敛忽然开口，声音有点落寞：“药谷医术名闻天下，我来药谷却不是为了求医，只是想把三年前失散的徒弟带回去而已。我很喜欢我的徒弟，也没有伤害别人的意思。”
甘晓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去看萧微肆，又忍不住地心软和羡慕，嗫嚅道：“我知道。我也……很想离开药谷。但是我知道一个地方，你会想去的。”
他试图和江敛谈条件。
让他离开药谷，他会带江敛去找君未暝。
外面萧微肆已经对弈结束，起身往屋里走。甘晓星紧张地扯住江敛的衣袖，对着他乞求：“求求你了……”
萧微肆刚巧进了房间，抬眸一看：“小师弟准备出去？注意着身子，这几日得静养。”
怎么总觉得气氛有点奇怪，他师侄看起来要哭不哭的。
小少爷随意束起长发，对四师兄的关心有点犹豫：“可是我的小朋友说，一定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呢。”
萧微肆看向甘晓星，小孩像是极怕他，缩在江敛身后，坚定道：“是、是我求着仙师去的。请让我们过去……好不好？”
萧微肆失笑：“没事，早去早回吧。”
这孩子身上怎么有股被忽悠瘸了的感觉。
不过小师弟和徒弟相处得融洽就好。大师姐还说君未暝万一不驯服，不必带回门中也无所谓，一切以小师弟的心意为准。她真是多虑了，师侄这不是挺乖的嘛。
江敛揉着甘晓星的脑袋，顺势问萧微肆要了张问道宗的推荐信，然后当着甘晓星的面，将信函装进了口袋。
感受着手下身体的僵硬，江敛轻拍了一下甘晓星的肩膀，笑着道：“我们出发吧，好孩子。”
去见见那个被关起来的小怪物。
·
半个时辰后，药谷地牢深处。
按照甘晓星的说法，他们应该已经快到关着君未暝的地方了。但是现在是提取灵露的时候，地牢和正常的环境不太一样。
所以他们不仅被滔天的血气冲得进不来，而且还失散了。
尘土的气息把小少爷呛得难过，江敛勉强扶着墙，另一手死死握住和甘晓星分开前，小孩塞给他的灯笼。
燃烧了很久的灯笼猛地闪了两下，寿终正寝地熄灭了。
周围一片黑暗。
江敛：“……”
他怕黑。
他小时候掉进过漆黑的冰窖里，差点冻死才被人捞出来，从此对黑暗产生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雪上加霜的是，此时他耳边响起了系统提醒：“检测到宿主处于黑暗，符合天道铁律开启条件，在此颁布天道铁律其四。”
【铁律四·你恐惧黑暗】
不用再重复一遍了啊！！系统非得把他坑死才满意吗！
江敛的身体迅速失温，他大口地喘息着，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里滑下。铁律的作用下，他的恐惧比从前强了很多，几乎要将他撕裂。
冻僵的手指颤抖着，再也握不住灯笼。灯笼滚落的声音有些渺远，江敛无意识地走动。他不能停在这里，会冻死的。他紧紧攥着接通萧微肆的传讯符。景和宗的师兄师姐对他都很好，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让这件事上升成两个宗门之间的冲突。
在黑暗中摸索，对江敛来说太痛苦了。从前的世界，因为有哥哥照料着，他从来不会一个人落入黑暗的境地。
每一次落到黑暗里，哥哥都会抱住冷得发抖的他，给他点亮一盏血红色的温暖小灯，那样江敛就不再害怕。哥哥永远随身带着那盏小灯，那是专门为了江敛准备的。血红色的光芒，带着暖意，每次点燃都好像会将人吸进去。
好想再见哥哥一面……他穿越前，还没有见到哥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一点血红色的微光，在江敛面前点亮。就像记忆里那样，温暖得催人欲睡。
但很快，星星点点的光彩连成了线，最终映出一大片湖面。
湖里全是翻滚的血液。
江敛怔了一下，他昨天见过这玩意。梅津试图用它来治江敛吧病，但萧微肆坚决不同意，说景和宗严令禁止服用灵露。梅津说萧微肆迂腐，用江敛的身体开玩笑。
灵露极其珍贵，通常只在灵境的核心产出。这么大一片灵露，恐怕能买下一个国度了吧。
气泡不断翻滚，江敛忽然笑了一下：“是君未暝在底下呼吸吗？我刚靠近过来，就听见黑化值增加的提示音了。”
光是靠近湖面，黑化值就已经涨到50了。终于找到了，接下来只要把君未暝带出来，就离回家更进一步了。
不远处，甘晓星看见灵露翻滚发出的莹莹亮光，迈着小短腿，提着灯笼摸索过来。他看见江敛站在湖边，微红着眼角，轻轻解下了大氅。见他过来，江敛顺手将大氅连同外衣，一起扔给了甘晓星。
然后，小少爷动作果断地跳入了湖中。
甘晓星睁大了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灵露喝太多会上瘾的！别下去！”
但江敛只想回家。
所以他得把君未暝救出来。趁看守的人回来之前。
·
比起出去以后可能会上瘾，江敛遇到了更紧迫的麻烦——湖水中的魔气在攻击他。
就像是一只只修长冰冷的手，不断伸向江敛，想要握住他的脚腕、控制他的双手，然后穿透他的身体。
江敛憋着气：“……”
草率了，该把大氅留着，用外面的防护符箓炸翻这些烦人的魔气。
好在江敛潜水经验不少，游鱼一般在魔气之中穿梭，视线在会发光的灵露之中搜寻。
湖水不深，君未暝就蜷缩在湖底，双脚被镣铐锁着，闭上双眼，有些痛苦地吐出气泡。
君未暝的双手还是自由的，如果小怪物肯配合他，江敛有信心把两人都带出去。
但他想救，君未暝未必想被他救。
黑化值节节攀升，如今已经到了80。这小崽子在犹豫，要不要杀了他。
江敛高估了这具身体的肺活量，还没到湖底，他吸得那口气就快用光了。
他恍惚了一下，一只魔气化成的手，趁机抓住了小少爷的手腕。好在江敛反应快，猛地一下甩脱了魔气。但过度的运动让他已经濒临崩溃的呼吸裂开了一个口子。
血红的灵露漫入江敛的唇缝，即便他吐的快，也还是喝进去一点。
暖热的液体滑进口腔，顺着喉口落下，暖意便传遍了全身。江敛醉了一瞬，随即清醒过来，发觉他的身体好似确实在变好，连窒息感都减弱了。
说好的神仙难救的病美人设定呢？
系统响起提示：“黑化值+1，目前黑化值91，洗白值-05。反派属于受到刺激就会杀人的状态，请宿主注意警戒。”
江敛：“……”
好孩子，好背刺。
不过他来都来了，灵露都喝了，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眼见魔气又要追上来，江敛心一横，冲着下面喊道：“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君未暝不喜欢他，但绝对不会不想出去。
江敛之前问过系统，知道君未暝和他一样，不喜欢被禁锢的密闭空间。如果自己是一个为了救人不顾一切的冤大头，君未暝很可能会等自己把他带出去之后再杀他。
黑化值没有再升高，江敛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拼命朝着君未暝伸出手，用最后一点气息喊道：“我不能让你在这里受苦，把手给我，我会带你出去的！相信我！”
但他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他从君未暝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感情波动，就好像这孩子只是一个会呼吸的物件。
水底的男孩缓缓睁开双眼，看见血腥的光点之中，一只纤长精致的手朝他伸来。
手的主人是个长相很精致的小公子，此时脸上满是焦急。眼角微微泛红，像是刚哭过。那双含情的眼看着君未暝，很容易让人觉得自己对他很重要。
君未暝在心底骂了句蠢货，苍白的小手却轻轻抽出，放在了江敛手上。
小少爷眸中流露出下意识的欣然，抱紧了君未暝，用灵力一扯，掰断了君未暝身上的枷锁，带着他上浮。
君未暝听着他过快的心跳，一时间只觉得怎么会有这样多管闲事的蠢货。
“黑化值-20，目前黑化值71，洗白值0。反派处于观察状态，请宿主再接再厉。”
听见系统提示，江敛终于松了口气。
连洗白值都涨了，小怪物还挺好忽悠。
但方才两人停顿了一下，魔气已经包围在两人四周，江敛心一横，狠狠张口咽下一口猩红的灵露，借着恢复的体力往上浮。他闭起眼睛，将君未暝挡在自己身前：“我怎么看不见了……没事，没事，我带你上去！”
魔气碰到君未暝身体的一刹那，便化作了虚无。江敛一边不断朝君未暝道歉，一边拿不会被魔气伤害的君未暝当肉盾，一路朝着血湖顶端那抹灯笼的光芒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