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过年

    工钱没拿到也得回家过年，李招娣和朱志斌一大早起来把出租屋打扫干净，收拾一下行李，把给两个孩子买的礼物也带上，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这天火车站里都是要回家过年的人，每个人都大包小包的。朱志斌和李招娣的火车还有一会儿，他们在候车厅找了个位子坐下，李招娣把包里装着的苹果拿出来，拿去卫生间洗干净和朱志斌一起吃。在等车的时候朱志斌接到了工头打来的电话：“小朱啊，这大过年的，大家都跟着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了，可是开发商还跑了，我真心觉得对不住大家，我自己贴钱给大家发工资，虽然不多，但是总比没有好。剩下的我会再想办法的，你别太担心，回去好好跟家人过个年。钱我已经打到你卡上了，提前给你拜个早年，新年快乐！”

    李招娣知道了也算松了一口气，朱志斌还是愁容满面。

    “我不知道工头哪来那么多钱给我们发工资，他和我们的条件也差不多，也就稍微比我们有钱一点。我担心他是不是跟人家借钱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要还到什么时候。我们本来就是自愿跟着他干的，他待我们这些工人也好，现在有难他自己一个人担了。我真怕他做什么傻事。”

    “你也别想那么多了，都要过年了，谁会在大过年的干傻事，要干也是过年以后。咱们现在先回家好好的过年，其他事到时候再说。”

    坐了三个小时火车，他们终于回到了家乡的怀抱。李招娣抬头看着这从来没有被污染过的蓝天，用力呼吸这没有汽油味的空气，整个人都舒展了。他们从火车站叫了辆三轮车坐到了村口，一到村口有几户的狗就叫起来，给李招娣吓了一跳。他们背着行李经过广袤无垠的田野，在路过一片萝卜地时朱志斌突然说：“你想不想吃萝卜？我带你去偷萝卜去。”

    “啊？这不好吧，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哎呀，就偷一个，他发现不了的，我们去拔个小点的，回去煮萝卜炖排骨。”

    说罢朱志斌便放下行李，转身跳入萝卜田里，李招娣也紧随其后。两个人就像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在田间嬉笑奔跑。

    “就这个了就这个，拔了赶紧走，别让人看见了。”

    “唉——哧，拔出来了拔出来了，走走走走，咱们今天晚上吃萝卜炖排骨喽！”

    一进家门，朱宇航和方丽两个人就冲出来扑到他们两个身上，奶奶从屋里慢慢地走出来。

    “妈妈，我好想你啊，爸爸我也想你。你们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宇航，我们给你带了玩具枪，在包里，进去了再拿出来。还有方丽，我给你买了练习题，我看城里一中的学生做的就是这本，你也做了试试看。”

    “谢谢妈妈！对了妈妈，这萝卜哪来的？”

    “哦，这个是我们回来的路上买的，今天晚上吃萝卜炖排骨。”

    说完，朱宇航就把李招娣和朱志斌拉进屋去要看给他买的玩具枪。方丽去告诉奶奶今天晚上吃萝卜炖排骨，奶奶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排骨来。今天的晚饭十分热闹，朱宇航一刻不停地跟父母分享有趣的事，方丽偶尔也插进来讲几句，一家人其乐融融。

    第二天李招娣去了县医院看方成利。他现在已经到了癌症晚期，不得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秀兰在一旁给他喂水喂饭，扶他去上厕所，照顾他的一切。李招娣之前只照顾他到去打工之前，之后就没有再过问了。病房里的其他病人也都是得了癌症，这层楼每天都有人去世，每天晚上都能听到癌症晚期患者痛苦的呻吟。

    方成利现在全然没有了之前耍无赖的活力，他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时不时就会剧烈的咳嗽，然后咳出几滴血。他大多数时候都带着呼吸机躺在床上，偶尔会让周秀兰用轮椅推着他到外面走走。见到李招娣来了，他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动动他那浑浊的眼珠子向李招娣问好。

    李招娣坐在方成利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仅仅一年的时间方成利就憔悴成这样，头发稀稀落落，身体骨瘦如柴，手上都是针眼，没有了当年的神气，李招娣头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什么叫“黄土埋了半截”，感觉方成利下一秒就要死了。

    李招娣看到方成利这副模样心里并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舒畅，反而是数不尽的惆怅。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不过李招娣也没有可怜他，只是觉得这算是因果报应，自己再不会为这事而痛苦。

    除夕这天晚上，李招娣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的过年。笑声充满了整个四合院，每个人都在这一刻毫不吝啬得展示自己的幸福。

    与此同时，县医院的住院部里周秀兰和其他人也在看春晚，病房的窗子上也贴上了窗花。病人的家属们特意去外面小饭馆买了饺子，大家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氛围中。方成利吃不进什么东西，只能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的周秀兰吃。周秀兰还贴心地把床调高了让他可以一起看春晚，方成利努力睁大眼睛，和其他人一起过他人生中最后春节一次。看了一会儿，方成利又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又开始痛苦地呻吟，那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