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工生活

    朱志斌初中毕业就来城里打工了，他还记得他和母亲妹妹分别的那天：母亲和妹妹把他送到了火车站，帮他提着衣服和被褥，那个时候妹妹还在上初一，为了方便剪了蘑菇头，稚嫩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当时家里比较穷，不能顿顿吃肉，妹妹在学校里也只舍得打两个素菜，所以妹妹不仅瘦小脸还蜡黄蜡黄的；母亲才四十出头脸上就有好多皱纹，母亲在把他送到站台前又塞给他几百块钱。

    朱志斌刚到城里的时候吃了不少瘪，好多酒店招人都要高中学历，他有的时候也不好意思进店去问人家招不招人。他也去保险公司应聘过，但是人家要的都是能说会道的，朱志斌不善言辞干不来这种工作。试了那么多朱志斌还是觉得工地更适合他，朱志斌从小就力气大，在工地上搬了一段时间砖后找了个师傅学砌墙，他也愿意虚心学习，师傅教的时候认真学习，下班了还请师傅喝酒，每个星期都会给师傅买条烟。由于他这种老实的性格工地上的人也都挺喜欢他的，在工地上干了这么些年都没有过什么矛盾。朱志斌很喜欢这种踏实苦干的感觉，虽然累，但他一想到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和母亲妹妹需要他养活，他就觉得自己所肩负着全家人的期待。养活一家六口实属不易，不过家人们都关心着自己，妹妹快要大学毕业了，到时候妹妹也能赚钱养家了，自己身上的担子也能卸下来些。

    朱志斌一直是在外面跟工友合租的。租的房子多是在郊区，没有其他的装修和家具，一般就只有几张铁架床和必不可少的厕所，厨房也是没有的，主要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在工地上吃饭。像这样的房子租的人也大部分是在城里务工的农民工。也有的是两对夫妻四个人一起住的。因为在郊区，所以房租便宜，不过也有点不方便，有的时候工作地点在市中心，那就要早上起的很早然后坐公交车去上班，收工了又坐公交车回来。要是遇上堵车就容易迟到，还容易晕车，这样一整天都感觉身上都是软的。

    这时正值酷暑，城市的热岛效应让气温比老家高了不少。虽然只是早上朱志斌上半身仅穿了一件坎肩也还是被热得汗哗哗流，头上戴着的安全帽把热气都封锁在里面，头发已经全湿了。朱志斌趁得空的时候赶紧擦擦汗，汗水已经流到了眉毛上，要是流进眼睛里就会刺眼睛。烈日炎炎似火烧，强烈的紫外线摧毁着皮肤的屏障，朱志斌前几天就被晒脱皮了，鼻子上脱皮的地方现在都还火辣辣的疼。他整个人被晒得通红，像一只刚从烤箱里端出来的烤鸡。身边跟他一起砌砖的工友连安全帽也不戴了，热得视线都模糊了。

    到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吃完饭就去路边的一个小卖部里一人买了支冰棍。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的夏天是越来越热了。朱志斌回到工地就一直在阴凉处坐着，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体一直都是很好的，现在也觉得有点扛不住了。

    下午砌砖时，气温更是到了三十多摄氏度，此时对“太阳是个大火球”这句话有了切身体会，感觉太阳和地球的距离实在是太过暧昧，还差一点就要贴上去了。朱志斌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也已经停止了思考，手上只是机械化地重复着抹水泥砌砖抹水泥砌砖……

    突然一声惊呼让他又清醒过来，旁边跟他一起砌砖的工友被上面掉下来的砖头砸到，这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大家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赶忙过来查看情况，工头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赶紧叫救护车。此时朱志斌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个被砸的工友就在他旁边两三米，要是那块砖头偏了一点被砸的就会是他。

    工头赶紧给上级打电话说明情况，其他人看了一会儿又回去工作了。救护车来了以后朱志斌主动说要跟工头一起送伤者去医院。在救护车上朱志斌仔细看了伤口，半边头被砸得凹下去了，血流了满脸，医生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大声叫他。

    到医院急诊医生快速询问和检查了一下就开了单子让赶紧去做核磁共振和脑部ct。朱志斌和陪同的护士争分夺秒地推着床，轮子都要磨出火星了。朱志斌这时身上不停发抖，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血，还有那个变形的脑袋。

    医生拿到单子看了一会儿，便通知工头和朱志斌——要开颅手术，头部骨折了，脑部有脑疝，颅内压力很高，要尽快手术，不然人会死。伤者的亲属都不在，工头帮忙签了字，让朱志斌在手术室外面守着他去缴费然后打电话联系家属。

    大城市里的医生就是医术高明，仅用了不到半小时手术就做好了，工友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观察。工头说家属已经坐车赶过来了，让朱志斌先回去休息，这里他守着就行了。

    在公交车上，朱志斌担心衣服弄脏座椅于是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的钢铁森林，朱志斌这时不由得为自己担心，工地上受伤是正常的，他不是没在工地上受过伤，之前他的胳膊被钉子划伤过，还被砖头砸到过大脚趾，当时去医院把脚指甲拔了，然后包得严严实实。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幸也被砖头砸到头了，被切钢筋的切割机把手指切断了，或者是被从天而降的钢筋把肚子扎穿了，到时候自己也会像这样躺在病床上，之后会有很长时间都不能再工作了，全家人的生活质量都要变差。要是自己成残疾人了，那年迈的老母亲不仅不能颐养天年，还要来照顾自己这个残废。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自己可能无法陪伴他长大了。朱志斌觉得如果自己真成了残疾人，他一定无法接受，然后会选择了结生命。他决定了，等到儿子一岁的时候就不干工地了，那时李招娣可以来城里和他一起去做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