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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良善难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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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时初,郑宁清被窗外的日光晃醒,匆匆洗漱来到前院,李盏已经坐在公房内翻看旧卷宗。

    胡升和宋常来拿了那张纸,便出门去纸墨铺寻找线索去了。

    李盏看见她进门来,直接说公事:“你和寒山再去一趟张风家里,午时前回来。”

    郑宁清领了命就往出走,又是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一直到午时,两拨人又聚在了公房内。

    胡升一脸沮丧:“城东头的纸铺我们都看过了,掌柜的都说这纸不是出自他们家。属下将相似的纸张都带了回来,的确有些差别。”

    李盏摸了摸纸张,张风那张残缺的纸比外面卖的纸颜色略深,却更厚。

    他闭上眼,脑中闪过一些画面,有墨色和纸页从眼前晃过,虚无得仿似风吹孤影:“这个样子的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又睁眼盯着那个黑色的边框脚线,突然反应过来:“书院!这是书院的纸。”

    几人一听,又都凑上前查看,书院的纸他们都没注意过,而李盏曾见蔡秋用过。

    “走,我们去书院看看。”

    书院的先生陈孟生此前与李盏已经见过数面,二人谈得十分有缘,偶尔谈史论经,手谈几局。

    今日李盏带了几人一同前来,陈孟生直觉是有要紧的事情。

    李盏也不客套:“陈先生,今日前来叨扰,实属有一桩案子很有可能与书院的人有关,特来请陈先生帮忙辨认一二。”

    陈孟生一听与案子有关,顿觉十分意外,但并未意识到是命案。

    郑宁清道:“还劳烦陈先生让我们看看书院所用的各种纸张。”

    这个要求不难,陈孟生书房中就有所有的纸张,他从案子上、架子上挑挑拣拣,便拿出三种纸,解释道:“书院的纸共有三种,还请赵大人过目。”

    郑宁清一眼扫过,伸手拿起一张有黑色边框的纸,拈了拈,又拿出从张风家找到的那张残缺的借条对比,眼中透出激动,像要将这纸看穿。

    “大人,正是这种纸。”

    李盏将那张借条拿给陈孟生道:“陈先生可能认得这张字条上的字迹是属于书院哪位学生?”

    陈孟生看了字条片刻,一脸迷茫抬头道:“这是罗卫年的笔迹。”

    李盏与郑宁清对视一眼,所有人都在此刻松了口气,原以为没头绪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容易便有了眉目,眼中都显出一丝激动。

    若不是李盏见过蔡秋拿回来的纸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线索。

    “罗卫年此时在何处,劳烦陈老先生带我们去找他。”李盏道。

    陈孟生一捻胡须细思:“罗卫年此时不在书院。”

    据陈孟生介绍,罗卫年这个月不住书院,他有一位年迈病重的老父,上个月老父病症加重,他便告了假每日太阳落山便回家照顾老父,上午辰时初来书院,前日晌午告了假,这两日都不在。

    “前日他几时离开的?”

    “大概申时后。”

    陈孟生听出来事情非同小可,问到:“赵大人,罗卫年是犯了什么事?”

    李盏一瞬犹豫,低声道:“一桩命案还需要与他本人确认。陈先生,劳烦您跟我们一同去趟罗卫年家,关于他的情况我们边走边说。”

    陈孟生一听说命案,嘴张得老大,连眼睛都忘记移动。

    半晌反应过来,连脚底都有些磕绊,带着他们往山下走去。

    罗卫年住在城北一处较为偏僻的巷子里,县衙的差役聚到了罗家的院墙外。一人跃墙而过,拉开门栓。

    当先一人面色冷峻,扬手做了个下劈的手势,三人冲进院内,将屋子的门和窗守住。

    屋内有轻微的响动,一二十出头的青年披着被子拉开了门,只一看外面的阵仗,一张脸惨白起来。

    “可是罗卫年?”

    那青年只顾得上点头。

    李盏走上前问:“前天夜里你在哪里?”

    罗卫年怯怯道:“在,在家。”

    “儿啊,谁来了?”

    罗卫年应了一声,“阿爹,是县衙的官爷。”屋里的人再没言语。

    李盏负手走上前来,打量着罗卫年,一个清瘦的书生,在阳光的照耀下能看到一双深陷的眼。“你可认识张风?”

    罗卫年摇头,露出些许茫然:“不认识。”

    他明显是说谎,一说谎便更透露他心中有鬼。如果他与张风被杀无关,又何必需要在这等事上隐瞒。

    李盏眉头暗暗一动,继续道:“我们在张风身上发现了你写的借条。”

    罗卫年抬眸:“不可能!”

    此时他们手上没有确凿证据,一切只是源于那张借条的推理。

    其他的衙役都没闲着,一进大门就在院子中小心查找。

    郑宁清走向院子角落里一辆独轮车,罗卫年忍不住眼睛瞟向那边。

    李盏看着他,换了个话题:“前天夜里你推着车去了哪里?”

    罗卫年收回视线:“我,我没有出门,一直在家。”

    “前日为何你会早于平时回家,又为何一整下午都魂不守舍。”这些事是李盏在路上时听陈孟生说的,前日下午罗卫年的状态就不对,后来早早告假回家,陈孟生只当他惦记老父的身体,便也没有多问。

    罗卫年:“我阿爹这几日身上不好,我要早些回来给他拿药。”

    另一衙役这时正捧了药渣过来。

    李盏用手捏起些许,在鼻端闻了闻,又看向罗卫年道:“这药里面有鹿茸,想必价格不低。罗父已经不能劳动,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罗卫年这回没有立即答话,难得卡了一下:“我替人做工换的。”

    “说谎!据我所知,你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书院,只有这一个月日日回家,哪里有时间有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挣到足够的钱。”

    说到这里,李盏不禁有些悲哀,这青年若不是被生活逼到无助的地步,谁愿意去借钱过活。

    按照陈孟生所说,罗卫年读书刻苦,为人谦虚,再苦学几年,定能考取功名。

    即便外界对其评价再为良善,审人之时也得摒弃了旧念,将人向恶里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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