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囚释一念间，中洲存近忧

    朱驰目睹了恶人离去的狼狈模样，心里放松下来。他先钻了出来，拍拍身上的碎石，讪讪说道：“哈哈，记淀方丈，那个，好久不见啊。”

    “朱施主贵人忘事，我们才分别几个时辰时间。没想到你们连开平寺的百年密室都给找到了。”记淀方丈的心神线牵连着囹壁，微微一笑。

    宋晓天也现了身，向和尚作了个揖，见记淀和尚虽然枯瘦，但是容光焕发，全然不像大战损耗后的模样，心里涌上“回光返照”四字，关切道：“方丈大师，你还好吧？”

    “好，也不好。那秉火刃倒是件奇宝，不似中洲之火，且有燎原之力，能给我争取一些时间。我有些事情不得不交代你们。”记淀和尚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而是自顾自说了起来。

    “开平寺，最初是汤远望所建，这你们也是知道的。汤远望通玄，被尊为汤子，一生虽然罕逢敌手，但也遇敌无数。江湖传言，汤释玄留下一处密室，记载了他所遇之敌所有的术法。故而此密室遭遇了各方人马的觊觎，开平寺不堪其扰。要不是汤子布置的手段绝妙，此地早已被踏足千百遍了。

    历代方丈口口相传，汤子在密室留下的并不是书卷秘技，而是将危害中洲的奸恶之辈囚禁起来的囹壁玄宝。他不忍杀生，分别向后任方丈道明了密室的原委、传以操纵术，又托付了一名守壁人寻室之法，许以生杀之权。汤子最初是想以德度人，刑期一满便请守壁人和方丈权衡释出。没想到汤子坐化后的第一任守壁人就遭遇不测，囹壁密地也再也无人能够寻得了。”

    朱驰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这么重要的守壁人说不测就不测了，壁内囚着的人都只好等死，这安排，还绝妙呢？”宋晓天赶忙拉住了他。

    记淀和尚恍若未闻，又继续说：“只有守壁人能够找到这里。宋少侠，壁上囚者的释与否，在你一念之间。”

    “我？”宋晓天吃惊，记淀和尚把自己认定为守壁人，是顺水推舟，还是深信不疑？他没有深究，转而问道：“我看这地字号囚牢里，大多已是贤圣。那么上面的天字号牢里，莫非还存玄者？”

    三人看向囹壁，囹壁在不知不觉间，已将乙木刃的破坏修复得七七八八。囹壁属土，乙木属木，离火属火。木克土，火生土。那离火刃对壁灵是大补之物，五行生克果真神奇。

    记淀单手一挥，一阵光华蔓延而过，整面囹壁缓慢刷新起来，壁上或生或死，或站或卧，或丑或美，俱呈现在三人面前。粗一看，留存的精怪数量比人族更多，但修为明显逊于人族。

    “地字牢尚有贤人四，贤精怪十二，圣人七，圣精怪五。天字牢存异人一。”记淀说道：“玄者原先也有廿二人，皆亡矣。”

    朱驰定睛看向唯一有字的一间天字牢笼，墙面斑驳，牢中一片狼藉，一时间找不到人影。读出其上的一行小字：“拜巴普，西洲修士，异阶之下品，易容、龟息、土遁先天禀赋。正定卅叁年窃得中洲十大正宗玄术，致传续外流，囚千年。嘶……他是怎么做到的？”仅剩的一间天字号囚牢里，出人意料地只是一个异阶。

    记淀摇头，催促宋晓天：“咳，宋少侠快些决断吧。这些人，是释，是囚？”

    “劳烦方丈大师，刑满之人，请释之。”宋晓天眼神坚定。朱驰点点头，很是同意。

    “宋少侠宽广胸襟，果真如传闻一般。”记淀掐出一道术法。壁灵收到法旨，不情不愿地再次行动起来，粗壮的手臂直捣壁中，一把抓出一个。一个个囚者带着橙黄外焰飞出，不知道被随手丢往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是皋陶任性为之，还是释放的特定安排。

    朱驰心驰目眩地看了小会“飞人”，想起了故土的窜天猴，一时间诗意大发，不假思索引用道：“太炫酷了。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记淀闻言显露异色，大有共鸣之感，将埋藏心里良久的话语合盘托出：“相传几百年前，术法灿烂，玄圣济济，咳咳咳咳咳咳，那时候应该是修者的鼎盛时期吧，真想看一看呐！

    如今圣者不得进，无以窥得玄境奥妙，终究是遗憾。这二十多人怪的出现，希望能为这方世界，再添一笔传续吧。咳咳咳咳咳咳。”

    记淀吐出一口黑血，状态陡然跌落下去，他不顾宋晓天休息的建议，小心地将黑血焚去，摆摆手说：

    “我方才力阻三人，接引了密室地气，已撑破了气海。后又约定奉上神魂，才能强行驱使壁灵。我的时间不多了。咳咳咳咳咳咳…刚才提到的术法传承，乃是远虑。有一近忧，迫在眉睫。

    凡者，肉身之胎，无法修行，百病可缠身。能者，略通术法，十余顽疾可扰。异者，已登修行之门，寻常疾病不加。贤者，天人交感，未闻染病。咳咳…我染的这謦疾，方才一试，能污圣者，极为迅猛，实在是匪夷所思，是为中洲文明的心头大患。”

    宋晓天愁眉紧锁：“此事我也觉得怪异，方才听那两人的话语，这病似乎传自南洲文郎。他们狼子野心，危害必定极广。朱驰，你怎么看？”

    朱驰本是异界之客，对中洲无归属感，心里想的是：宋晓天，你个能阶，去操什么圣阶的心？不要命了，我真是服了！

    他嘴上却说：“是啊,这病像是能通过血液传播，要是刚刚逃走的黎嗣冲把自己的血当做毒药，我中洲高术危矣。还好，这病不是气溶胶……空气传播，不然那可真是瘟疫了。”

    记淀继续说：“此疾狡黠，我与之缠斗十余载，略有所得。咳咳…謦疾独钟圣贤，以血液为载，触之则染。初无感，实深匿，伺时机，吞力气。万千药石无灵，不动高阶之力可延缓发作。咳咳咳咳…

    你们定要将此疾和南朗作为的警询告之六门圣人，通报朝堂…待我死后之留存，请你们先收好。切记切……咳咳…”

    “哐当……”壁灵灵皋那边离火刃的火源被吸收殆尽，跌落在地。皋陶欢呼一声，活动开来。

    记淀自知时辰已到，浑身燃起真火，流出了最后一句话：“真想，看一看呐—”灵皋张口一吸，一团神魂光华飞入口中，复入囹壁。

    宋晓天和朱驰二人无言，望着记淀身躯直至燃尽，留下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舍利。心里不能平静。

    室内的一切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