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玄迹证誓约，卜厅徘诡影
卜庄是卜门在程国南方的最大分部所在。此次六门会谈定址在此，已依律按“盟务”知会锦城之主，报奏朝堂。五门也已经提前派人入驻，再三排查，以策安全。
六门遵循古盟旧法，选派各自门人混编入居营、行营、首营三营，又设门卫、暗卫、感卫、灵卫等岗哨，对内互相监督，对外保持警戒。眼下卜庄外围十步一哨，内圈五步一岗，又有驯师所驭的虎鹰、吠獒、狸奴等兽，可谓戒备森严。
只是这天公不作美，隆隆雷声让人兽躁动不安，闪电就像是破开天空的一把利刃，拉长了周遭事物的影子，平添阴瘆…
大厅之上，有人穷正尽目力耳力，想掌握“君不动”禁制内的情形，无奈徒劳；有人正和别门人士胡吹海侃，拿后续的结果押注赌斗；有人正寻衅滋事，趁着会面的机会解决私怨；也有人正向他门一众女弟子频献殷勤，熟络关系…厅堂之上的众生相，和厅外的戒备情形倒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君不动”禁制内俨然又是另一幅景象。五门主在如何确定气运子归谁的问题上你一言，我一语，这个提议文斗，那个倡议武决，谁也说服不了谁。尤其是曹吉安和周丕，两人间意见总是相左。
韩琦本意是乐得清净，但久拖就怕生变，她也隐隐有种不安预感，好像有些事情即将脱离自己的掌控。于是当机立断，说出了一套方案：“兄姊们听老身一言。你们都是文武全才，这争斗之事，难免伤了六门的和气。不如我们也用那‘点将兵’之术，如何？”
这“点将兵”之术，是古战场上两军战前兵将对垒时，借具有指向功能之宝物，各自施加的愿力等外力，让“天意”选出单挑对战之人的方法，暗合天地运行的机理，讲究的是气数，神之又神。后来这个方法经过极大简化，流传到凡人界，成了小儿做选择的玩乐游戏。
“秒极。”
“可行。”
…
儒门广播教化，王土之内，桃李天下。史隽认为功在千秋自有天佑，略一思索便同意。
释道两门信徒至虔，庙馆万间，香火终年不绝。朱泽楚和章媛媛感觉愿力最盛，点头示意。
巫门亲近自然，悬壶济世最为人所知。周丕自评居功前三，尚有一搏之力，也是欣然答应。
曹吉安刚想反驳周丕，一想到武门安邦定国，锄强扶弱，居要位最多，尊享殊荣，也不再反对。
五人罕见达成了一致，都想看看自己是否为天所眷。这场六门间的争议消散于无形。
宋晓天见他们六人马上就要借瑛令起誓定约，于他无关，万一他们动静太大，又弄出些威力极大的字啊、画啊，让他抵挡不住出了洋相，那便不妙。倒不如趁此空隙去见识见识气运子，看看有什么灵异之处，于是离开了他们的小圈子，来到了气运子身边，在昏迷的蓝瞳少年手上摸索试探起来。
近距离见到这少年凄楚的可怜模样，宋晓天于心不忍，也不再执着于探秘。他取出一块精致好看的锦帕，为少年打理起狼狈的样子。少年眉头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昏睡中为自己担忧。
韩琦那边有所动作。她从袖口又抽出了一块剔透、上尖下方的巴掌大令牌，上面依稀有一个“卜”字，将之牵浮到面前三尺之处。那令牌虽然看上去和普通玉石相去不远，但是丝毫不受“君不动”影响，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门主信物—瑛令，外观是如此平平。
宋晓天对韩琦的袖口充满好奇，在心里打趣:这韩老婆子是怎么收纳的？袖口取物之多真是本少爷平生仅见，不知道这是不是卜门的另一门不传之秘？
韩琦一脸庄严，听不到宋晓天心里的胡言乱语。她沉心瑛令其中，用铿锵之语朗道:“八门历代玄者在上……”
韩琦的声音说不上大，也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手法，可在卜门瑛令的作用下，使在场的所有人都生出一种肃然之感。
这是…玄迹降临！宋晓天叹道。人在绝对的力量有一种最原始的敬畏。瑛令誓约像是打开了某个位面的一丝，让某个古老的可怕意志降临下来。这一层力量非常人所能猜度。
“晚辈卜门韩琦，今起统御儒、释、道、巫、武、卜六门，任代理门主，五年为期。晚辈必会谨遵总门先玄示训，恪尽职守，臻于至善。”
“偶得一少年，料定为百年预言之子。未免诸门纷争，在场之人愿以点将兵术决定归属，绝不加害，亦不反悔。为示公允，晚辈自愿退出。如违此约，天诛地灭。”
韩琦起完这通誓约，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口喘息起来。
其余五人先后请出了随身的瑛令，回想起韩琦对六人的用词，斟酌词句。然后各自作法激活瑛令，浮空在三尺之处，郑重地说道：
“武门附议”
“释门附议”
……
六块令牌在空中相击，卜门瑛令上升一尺，被其余五令灌以特殊的灵光，生威生辉。代理总门主正式确立，一项新的誓约也就此敲定。紧张肃穆的压迫随之消散无形。但众人皆知这立下的誓约已钉立在冥冥，就似那悬空的利剑，令六门之人无法违背。
大厅之上的人经历了一场玄迹降临，有少数见多识广的门中长者知道这是门主间达成了一致，紧张地望向中央，等待结果。
一阵雷光将厅外的树影刹那间拉长。影子触及厅内靠外几人的影子，不自然地纠缠起来。那几人露出惊恐神色，没来得及张口求救，面容又逐渐僵硬。他们的眼珠发白，很是怪异。
类似的一幕重复发生了三四次，不多久，东南西北四方已都有被黑影上身的人，约有十来人。他们在同一时刻晃悠悠地起身，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中央禁制处走去，横冲直撞。
“祁老四，你他娘的撞到老子了！还不和老子磕头！”武门这边后方，一名粗臂红发男子被祁老四一撞，骂骂咧咧吼道。
祁老四头也不回，恍若未闻，还是朝着前方不断挤开他人，向前而去。
粗臂男子如何能忍:“老子和你说话，没听到吗？前面也轮得到你吗？看招！”手里蓄了气，隆起如磐肌肉，一招大开大合的武门“开背山”就劈了出去，非得逼停祁老四抵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