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与另一个我的对战
那是一片干涸的荒野。
干枯的树木。
干裂的土地。
干燥的空气。
在这荒凉的世界中，只有他独自一人。
“……果然，你就是我的灵核啊。”
“啊？ 啊……是这样啊……嗯，现在就这么认为吧。”
坐在表面布满裂纹的巨大岩石上的这家伙，不情愿地这样说道。
“那，怎么了，阿伦？ 你终于打算把这副身体交给我了吗？”
“怎么可能！把身体交给你，肯定又会胡作非为一通，这是显而易见的。”
“哈哈哈！ 你这家伙……明明有力量却不用，这可说不通吧？ 猛地大闹一场，猛地摧毁一切，猛地尽情享乐……就活在当下不好吗？ 嗯？”
那种刹那主义的生存方式，我实在无法喜欢。
“……想法不合。我更想低调而长久地活着。”
“长久个屁。真无趣的活法……”
说着，这家伙耸了耸肩。
“总之——我这辈子都不会把身体交给你。想想你之前做的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家伙曾把希多先生逼到半死不活的境地。
不，不仅如此。
如果那时莉亚没有阻止他，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希多先生。
“之前……啊？ 啊，对了……你们两个……不都是我救了你的命吗？”
“……‘两个’？ 说得好像有两次似的。”
确实，希多先生那次……是这家伙救了我的命。
那时——＜冰狼的一裂＞已经逼近我的喉咙，说实话，我根本没有余力躲开。
如果这家伙没有出现，我毫无疑问会死。
但是，我被这家伙救命，应该就这一次。
“喂，还有那次玩冰的小鬼的时候……然后就是那次按了那个臭老头的按钮的时候。我记得…… 阿伦……你，曾经想寻死吧？”
“……！？”
非常……非常讨厌的回忆涌上心头。
（没错，这家伙是我的灵核……那数十亿年的记忆他都清楚地拥有着……）
……那时的我，真的不正常。
五千年的时间里，不见任何人，不和任何人说话——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头脑变得不正常了。
就在那时，心中生起了魔障。
“喂，想起来了吧？ 阻止你那愚蠢的行为的，也是我吧？ 那次可真是麻烦极了……。那时连‘道’都还没通，还得操控你的身体。因为耗费了巨大的力量，之后的数亿年我都睡得死死的……。总之——我本该被感谢，而不是被怨恨吧？ 嗯？”
“……阿伦……真的是你阻止了我吗？”
我一直以为，那时是对死亡的恐惧超过了痛苦。
“哈，除了我还有谁？ 首先，人类这种生物可没那么坚强。一心求死的家伙，出乎意料地很容易就死了。”
“是这样啊，明白了……谢谢。”
关于这件事，我只能坦率地表示感谢。
“啊？ 这种空口无凭的‘心情’我可不需要。用行动来表示感谢。……所以，把身体给我。”
说着，这家伙又来索要我的身体。
从刚才开始，已经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我稍微感到有些不对劲。
“……你还挺执着于我的同意啊？ 像你这么强，似乎可以强行夺走才对。”
“你傻啊？ 在你同意——你毫无抵抗的状态下借用，和扭曲你的意志强行夺取，消耗程度可是天差地别！ 毕竟我——是灵体啊……”
说着，这家伙像是怀念似的看向自己的右手。
“哦，是这样啊……”
这是个好消息。
就像之前莱亚老师说的那样，这家伙要是夺走我的身体，似乎会消耗巨大的“某种东西”。
（也就是说，他不能轻易地一次又一次地夺走我的身体……！）
我正这么想着，
“哼……。喂，你不想把身体给我，就赶紧滚，碍眼。”
说着，这家伙像驱赶飞虫一样挥了挥手。
真是个自我中心的家伙。
“没那么容易。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借助你的力量。——你懂的吧？ 我想习得魂装。”
我决定先尝试对话。
这家伙虽然疯狂，但绝不愚蠢。
能正常交流，而且有着理性的思考能力。
通过对话……或者说谈判，说不定能借到一部分力量。
然而，
“啊？ 像你这样的菜鸟……想要我的力量？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 真，真有意思，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不知到底什么这么好笑，他笑得直拍膝盖。
“喂，喂！ 这可不是开玩笑——”
“——开玩笑也不好笑啊！”
下一瞬间，他已经站在了我的眼前。
他的右臂已经大幅挥起，几毫秒后的冲击不可避免。
“喂……！”
没有虚招——正面的右直拳。
“～～！？”
我瞬间做出判断，将剑滑进了脸和他的手臂之间。
完美防御。
稳稳地降低重心，做好了承受冲击的准备。
但是——我的身体，像球一样被水平击飞。
（这，什么……怪力啊……！？）
防御完全没起作用……
我在空中迅速旋转，抵消冲击，好歹稳住了身形。
同时将剑放在肚脐前，摆出正眼的架势。
“喂喂……太轻了吧！？ 有好好吃饭吗……啊！？”
“……有好好吃。”
这家伙的攻击，防御无用。
那——进攻，进攻，再进攻！
只要不让对手有进攻的机会就行……！
我三步就缩短了巨大的距离，使出了得意的八连击。
“八之刀——八咫乌！”
经历了与希多先生的战斗，这更加锐利、更加强力的八次斩击，他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紧接着，双手、双脚、脖子、头部、身体、胸部——八次斩击毫无遗漏地击中了他的全身。
和对付德德利尔那次不同，这次全部精准命中。
确实有击中的手感。
——但是，没有一次造成了伤害。
别说皮肤破裂，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反而……我的剑似乎要坏掉了。
（骗人的吧……！？）
我正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剑，
“喂喂，就这种玩具似的斩击……你打算怎么砍我的身体？ 嗯？”
这家伙满不在乎地说着，挑衅似的大幅度左右摇头。
（果然这家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臂力、腿力、耐力——都不在一个次元。
从那之后，我一次又一次地攻击……
他却完全不在意，只用右手轻松应对。
（不行……。脸、脖子、心窝——就算击中要害，普通的斩击也无法打倒这家伙……）
但，也并非完全无计可施。
我拥有不是普通的斩击——特别的斩击。
（能割裂空间、世界的那一击，就算是这家伙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我瞄准这家伙不耐烦地打哈欠的瞬间，发动了攻击。
“五之刀——断界！”
但是，
“喂喂喂……这么慢的攻击……我都要睡着了。”
不知何时，这家伙已经捏住了扬起的剑身。
“……！？”
怪物。
这两个字在脑海中闪过。
“在这里……的强大在于‘内心的强大’！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和我对抗，你的觉悟……还远远不够啊！ 啊！”
被捏住剑的我毫无防御之法，他那强力的前踢——直直地踢中了我的腹部。
“啊，哈……！？”
肺里的空气被挤出，身体里的血液翻腾。
视线闪烁，平衡感荡然无存。
在倒在地上的我面前，这家伙开心地笑着。
“哈哈……！ 那趁你意志薄弱，我就收下了！”
“住手，……”
紧接着，我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
■
阿伦被灵核击败的瞬间。
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异变。
黑色的头发变成了长长的白发，左眼下方浮现出黑色的纹路。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散发的气息变了。
从温柔平和——变成了如出鞘之剑般锋利。
“哈哈哈哈！ 太弱了，太弱了，阿伦……！？”
占据了阿伦身体，大声呼喊的他面前——出现了紧握着黑色拳头的莱亚的身影。
“无刀流——绝！”
远远超越声音的强烈正拳直击，深深地击中了阿伦的腹部。
“啊，哈……！？”
他向后踉跄了两三步，满是憎恶地看向莱亚。
“这，黑拳……！ 你这家伙，有你出场的份吗……！”
就在阿伦失去意识的同时，他身体上发生的所有异变都消失了。
“虽说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不太喜欢……不过，就当是给他点劣势吧。真要完全放开他，就算是我也会很棘手的……”
魂装场一片寂静。
之后，学生代表莉亚开口问道：
“老，老师……这难道是……！？”
“啊，是阿伦的灵核。一眼就能看出来，货真价实的怪物。……真是不得了的才能……虽说让人有点害怕，但作为老师，还是很期待他今后的成长。”
说着，莱亚轻轻晃了晃沾满鲜血的右手。
“那，那血是……？”
“嗯？ 啊……当然是我的。就算是铲平三座山的时候也没这样……。明明是攻击了弱点的腹部，还这么硬。真让人无语。”
说着，她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莉亚从她的语气中得知右手的伤不重，终于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
“那，阿伦没事吧！？”
“当然。他一会儿就会醒的，不用担心。——好了，别管这些！ 你们集中精力习得魂装！”
说着，她吹响了心爱的口哨“哔——！”
■
在与那家伙的对决中落败的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仰躺着倒在地上。
“……呃。这，这里是……？”
慢慢撑起上半身，
“哟，醒了啊阿伦”
旁边站着莱亚老师。
“老，老师……！？ 对，对了……！ 那家伙——那个怪物怎么样了？”
在意识朦胧中，确实听到了那家伙说“收下”。
慌张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迹象。
“别担心。我已经稳稳地压制住了。……虽然用了点不太光彩的手段。”
老师一脸苦涩地说道。
就像她自己说的“不太光彩的手段”，应该不是她本意的阻止方式。
但，不管用什么方法，能阻止我的暴走，真的很感激。
“对不起，谢谢您。”
“别在意。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
说着她微微一笑。
总之，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开始思考。
（……“内心的强大”吗）
那家伙说过。
说在这里的强大在于“内心的强大”。
而且还说“你的觉悟不够”。
也就是说，要在那个世界里战胜那家伙——要习得魂装，就必须锻炼自己的内心。
（但是……“内心”要怎么锻炼？）
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锻炼身体、磨练剑术的方法很容易想象。
挥剑练习、向别人请教技巧——大概就是这样。
但是，锻炼内心……就很难了。
冥想？
瀑布修行？
还是……什么？
我正这样烦恼着，
“来吧，阿伦现在是机会！”
老师突然拍拍手，催促道。
“机，机会，吗……？”
“对！ 灵核一旦出现就会消耗巨大！ 现在说不定能从那个怪物手中夺回力量！”
“还，还要再和他打吗？”
“那当然！ 快点摆好灵晶剑！ 别错过这个机会！”
说着老师握住我的手，紧紧握住了灵晶剑。
“可，可是……如果那家伙又暴走了……？”
“别管。这不是作为学生的你该担心的。而且恐怕……今天他不会再出来了。作为灵核，现在的他有弱点。只要我盯着，就没问题。”
然后老师给出了一个忠告。
“——但是，绝对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和他扯上关系？”
“……”
老师极少有的——严厉而认真的语气。
“阿伦——你的灵核是名副其实的‘怪物’。和普通的灵核‘级别’完全不同。刚刚和他战斗过的你，应该最清楚他的危险性吧？”
“……是”
那家伙确实……强得离谱。
“躲过灵核特有的初期僵硬阶段，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会怎样。……所以，魂装的修炼在我能看到的范围内进行。那样的话，就算他暴走多少次也没关系。我会稳稳地阻止他。”
“是，谢谢！”
之后，我多次向那家伙发起挑战……
但因为实力差距太大，都没能进行像样的对决。
但是，除了第一次，我的身体没有再被夺走。
而且那家伙确实变弱了……
大概是因为夺走我的身体而消耗了吧。
（……但是，这样下去不管多少次都无法战胜那家伙）
要战胜他，就必须让“内心”强大起来。
（……对了！ 自己一个人想不出来，问问莱亚老师不就好了！）
幸好她对灵核非常了解。
肯定也知道锻炼内心的好方法。
“老师，要让内心强大起来——”
就在我刚开口的瞬间，
“——嘿，来挑事啦！”
魂装场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走进来的是五人的团体。
他们都穿着千刃学院的制服，其中有几张脸在学校里见过。
大概，是我们一年级的学生吧。
“好了好了好了！ 阿伦·罗德尔这个‘三流剑士’是哪个家伙？”
……看来，他们的目标，似乎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