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食指齿痕
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盯着床帐几息后方才明白刚才是在做梦， 只是那梦也未免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心中感到极度的不安。
方才怎么会呼吸不畅，感觉就像是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怎么还有种发麻的感觉，疑惑间听到一旁有动静传来。
忙转过头来，看到了坐在桌旁的温洵。
“醒了？”
她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他，眉心微蹙。他的唇色一向偏白，如今却是红艳艳的，令她多看了几眼。
温洵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一瞬的不自在，但也只是在心里，旁人看不出什么来。
颀长的身子站起，一只手横在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好好休息。”
说完便走了出去，不做什么停留，她似是还有些刚从梦中醒来的愣怔，未发一言看着他离去。
温洵在门口交代了几句离去后，她掀起被子起了身，门外的碧落和流朱走了进来。
“姑娘，您终于醒了，姑娘可是吓死我们了，要不是大人亲自将药给您喂下，您还不知何时才能转醒呢。”
怪不得感觉嘴里苦得很。
“大人早就交代了，说让给您备碗甜汤，让您醒来正好能喝。”
流朱端来了一碗粥，“一直在火上温着，温度正好，姑娘您尝尝。”
垂下眉眼，落在了手中的粥碗上，搅拌了几下。
流朱是个藏不住话的，在一旁站着开口道：“姑娘，要奴婢看，大人还是很在意姑娘的，姑娘就别同大人怄气了。”
怄气？她这算是同温洵怄气吗？
只是向往自由，而利用了他，又被他报复。
只是也没必要跟两个丫头解释什么。
有些昏昏沉沉地，碧落和流朱扶着她来到院中，院中那棵海棠早已不见一朵花，入目一片绿。
淡淡开口，“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们两个，他，没有为难你们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碧落开了口，“没有，大人对府中下人一向宽容，便是疾言厉色都少有，姑娘不必挂心。”
大人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知晓此事之后，只扣了她们一个月的月钱，比起姑娘对她们的好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追云和逐风亦是被扣了月钱，但多挨了五个板子。
“是吗？不管怎么说，也是我连累了你们。”说完让碧落进去拿了个荷包出来。
将荷包中一半的银钱拿了出来，分成两份给了分给了二人，这是她在迂州时的写话本所挣的银钱。
二人看着各自手中的银钱，“姑娘这是做什么？”
“你们因我受累，被罚了月钱，自是该我补给你们。”
“我们怎么能要姑娘的银子，姑娘还是收回去吧。”碧落说着就要把银子还回去。
林书惟假装板起了脸，“让你们收着就收着。”
那本书本来准备写五册，常先生也给了定金，如今写好的第三册还没有交给常先生……
是她没有遵守承诺按时交稿本，看了眼窗外，开口道：“我们出去一趟。”
流朱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碧落一眼，“ 姑娘您身子还没好，还是别出去了。”
“没事，走吧。”
走出几步后见二人没跟上来，又转过身来，在她审视的目光中，二人终是说出了实话。
“大人说不让姑娘出府。”
一言未发重新回到了屋中，流朱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姑娘……”
她静坐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屋中只剩下她一个人，没有一丝动静。
……
晚间温洵走进来时她正在问两个丫头一些事情，“最近京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碧落摇了摇头，她们很少出府，对京中的事情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若是大事的话，就算在府中应该也能听说一二，回想了一下，好像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发生。
“姑娘指什么事？”
“比如说关于江家，江小将军的。”她又补充道。本来以为那只是个梦，可梦境之真实，每每想起也还是心惊不已，如今她不能出府，只能从她们口中得知些什么。
碧落再次摇头，“最近没听说关于江府的事情，也没……”
“怎么不吃饭？”温洵冷冽的嗓音打断了几人。
见她不语，温洵屏退了两个丫头。
姑娘的事情，碧落和流朱每日都会同温洵报备，甚至小到每顿吃了多少饭，所以温洵知道她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
见温洵过来，她重新在床上躺下，面对着墙壁，眼睛睁着就是不说话。
温洵抿唇在她身边坐下，端来了一碗她平时爱喝的甜粥。
“起来吃点吧。”
还是没动静，温洵将端着碗的手放到膝盖上，“你想问什么怎么不来问我？”
她还是不说话，心想或许那真的只是个梦，不是都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吗，等有机会了让人出去打听打听。
薄唇轻启，“临近九月，快到了征兵的时候，江别去了江家军营，暂时不会回来。”
闻言她方才起身来，一双眸子里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他会同她说这些。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决定，从此不和他说一句话。
望着他急忙问道：“那最近边关可有战事？”
此言一出，结合先前她做梦那般惊慌的模样，应该是梦到了关于江别在战场上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几不可查轻叹了口气，“边关安宁，未有战事。”
既然已经起来了，便靠着床头坐着，一双眼睛冷冷清清的，丝毫没有了先前的跳脱，活脱脱像是变了一个人。
闻言方重重松了一口气，果然梦都是假的。
转而问道：“我不能出府吗？”
温洵理了理阔袖上的褶皱，淡淡开口。
“你身子不好，还是先在府中养养。”
言下之意就是不让她出去了。
“大人打算关我一辈子吗？”眸中一片冰寒，质问道。
温洵丝毫不在意她拔高的嗓音，目光落在她放在桌边上白嫩嫩的一只手上。
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伸了过去，握住了她的那只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轻飘飘一句，“看你何时想通了。”
他的想法不会改变，他要她在他身边，这一生都不可能放过她。
就看她何时能改变心意或者说认了这命。
她已是恼怒至极，用力想要甩开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只是力量悬殊，温洵又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成功。
但温洵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一双眸子红彤彤的凝着冰寒，死死瞪着他。看在温洵眼中却是小姑娘的娇嗔，或者说是猫儿被踩到了尾巴的幽怨。
心中本来就是极不痛快的，见他一双眸子仍旧带着虚伪的温润笑意，看自己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似的。
顿时心中气愤更甚，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他。
猛地把自己那一只被他握着的手抬起，连带着他的那只手也被抬起，张口重重咬在了他的食指上。
温洵吃痛微微蹙眉，却没有将手收回，任由她就这么咬着。
唇齿间溢出淡淡铁腥味，终还是松了口，抬眼一看他的神情，顿时更气了。他脸上淡淡的，半分生气恼怒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还有些微微的笑意，倒好像是她无理取闹了。
站起身来，再次用力将他的手甩开，气冲冲朝着门外走去，就连脚步声都比平时大了些。
温洵看着食指上的齿痕，唇角微微上扬，又看了眼她气冲冲的背影。
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不恭顺不温柔，长着几颗小小的獠牙，谁让她不高兴了就咬谁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