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赎身
“大人昨晚没睡好吗？”
青珏接过他脱下的氅衣，看着大人眼下的黑青，询问出口。
温洵曲指揉了揉眉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到了午时。”
昨夜翻来覆去，几乎没怎么睡着，卯时刚到便起身洗漱前往宫中上朝。
此刻还真有些疲乏。
青珏提议，“大人不如先用了午膳，然后再睡上一会儿。”
他点了点头，“传膳吧，对了……你去把京郊刚置的那处宅子卖了。”
青珏有话想问，但还是住了口。
“好。”
待青珏走出几步后，他微微握紧的拳头松开，又叫住了他。
“罢了，再等等吧，这件事情不着急，先在那儿放着吧。”
青珏又转过身来，“好。”
这处宅子是一个月前，也就是镇北王出事后大人购置下的。大人不说他也不问，但是青珏知道，那座京郊的宅子是给教坊中那个姑娘置办的。
早在镇北王刚出事的时候，大人已命人留意那姑娘的情况，甚至在教坊中为她安插了人手，护她周全。
大人如今为何……为何想要将宅子卖了？
难道是对林姑娘的去处另有安排。
教坊中歌舞升平，即使关着门窗还是能听到外面的琴声以及客人的欢呼声。
隔壁房间的不堪入耳的声音持续了一夜，到现在还不消停，期间男子倒是换了两三个。
即使来到这教坊已有一个多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激烈的。
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到了这个时辰也不消停，真是令人恼火。
赶明儿她得跟周妈妈说声，能不能给她换个房间。
伺候她的珠儿今年方才十三岁，已经来到这教坊中两年。是一贪污官员之女，十一岁的年纪便进了这里。明明不是她们的错却偏偏要她们来承担。
本应还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年纪，却已经修炼成在见到那些不堪场面时也能面不改色的模样。
手脚很是利落，不到两刻钟便帮她梳妆打扮完成。
外面欢呼声渐歇，悠扬的琴声流淌而出。
琴声如潺潺流水，在空气中婉转流淌。轻柔如微风拂过琴弦，只是好似总是萦绕着点点忧愁。
林书惟在府中时，便知晓她的这个妹妹琴棋书画中琴音最佳。但二人没有什么往来，自是也没怎么听过她的琴声。
但不知为何，她断定这奏琴之人一定是她。
从房中走出，她朝着琴音的来源望去。隔着天井遥遥望去，纱幔浮动，露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她，林书悦，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同于她的明媚张扬，林书悦是含蓄的美，若是兰花能幻化成人形，应该就是她这般的模样。
林书惟看到她后，眼中的落寞再也掩饰不住。
在王府时，府中有两个小姐，但在众人心中，她从来不是什么小姐，府中的小姐只有林书悦一个，而她甚至还不如一个在主子面前得脸的丫鬟。
每每看到光鲜亮丽的林书悦，她便能更加体会到这人世的不公。如今来到这教坊，二人倒是没了什么分别。
眼中的落寞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她这么容易被这些负面情绪打倒，那她在王府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死了上百次了。
楼梯上，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提着衣服下摆缓缓走了上来，仪态端方，处处透着一丝不苟的气息。
瞬间将心中那点伤感抛却，重新换上了笑脸迎了上去。
“公子终于来了，芙儿可是等了公子好久。”
眼中的喜悦明晃晃的，似乎真的是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温洵任由她领着进了她的房中。
见他眼下黑青明显，她贴心地喊来珠儿，“去帮我熬碗安神汤来。”
珠儿应声退下。
“公子先喝杯茶吧，醒醒神，看公子好像昨晚没睡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温洵接过她帮他倒的茶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用盖子撇去浮沫，轻轻吹了几下方才抿了一口。
动作优雅斯文，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安稳喝下这盏茶。
“看你似乎有些精神不振，昨晚没休息好吗？”
见他问自己，她想说有这么明显吗？她明明还特意上了一层粉，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尚且没有回答，隔壁传来的声音替她回答了。
那暧昧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经过昨晚的修炼本来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
可此时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顿时一股热意从脚尖直直冲上了头顶，烧的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温洵顿了一下，即刻明白了她没休息好的原因，稍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
她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可隔壁似乎在跟她作对。越来越激烈，甚至那男人还说着些露骨的话，那女子被折腾了一夜还能跟着应和几句同样露骨的话。
她这下彻底绷不住了，脸色红的能滴出血来，恨不得将头埋起来。
就连一向矜贵自持的他也有些难为情。
几息后抬头对上她的眼睛，缓缓开口：“你可愿跟我走？”
她望着他的眼睛，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又重重点了点头。
激动的同时，她尽力平缓了语气，开口道：“公子是说真的吗？”
见他不像开玩笑，她又问道：“公子知道我原来的身份吗？”
温洵再次抿了一口茶水，吐出两个字，“知道。”
“那公子不介意，不害怕吗？”
他重新放下茶盏，对上了她的眼睛，神色淡淡，
“为何介意？又是为何害怕？”
他走至窗前，朝着下面微微点了点头，楼下候着的苍夜转身离去。
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她的，她进来的时候，就只有身上这一身衣服是她的，走的时候也只是穿了一身出去。
“公子，您帮我赎身用了多少银子？”
她是想要问清楚多少银子，以后好还给他。
他却只说了一句。
“没多少。”
马车上，二人面对面坐着。
温洵似乎真的是累了，正在闭目养神。她却不敢松一口气，时不时张望着，有些不安和紧张。
怎么才能逃走呢？虽说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银子帮她赎身，但她大约心里也有个数，往后定会双倍还给他。
马车前面坐的那两个人看着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她得赶紧想个办法。
车帘被风吹起，她看到了一件成衣铺子，瞬间计上心头。
“公子，我想下去买身换洗的衣裳。”